p;宝二爷偎在她怀中,说:“林妹妹往常总这样,我喜她更喜,我悲她更悲。过些时日我与薛姐姐成了亲,自然得了欢喜,那林妹妹定然也就得了欢喜。那样我便觉得,林妹妹还是在我身边。便像小时候一样,我们三个总在一起。你是姐姐,我是哥哥,她是妹妹。”
“哎,我一直觉得,我们三个在一起,那便是世上唯一有滋有味的事!只恨后来长大,却得分开。现在可好,我们三个又在了一起,永远都在一起。”
偎在薛姐姐怀中,宝二爷嘴里喃喃地说着,不知不觉中便睡去。这一日他悲极痛极苦极,折腾到现在,身子再禁受不得。
薛姐姐小心地将他放下,为他枕上玉枕,盖上绸被。然后她用香巾净了脸,起身,深施一礼,正色说道:“让两位贵人看了笑话,实在失礼至极!”
小道士叹道:“无妨。这位二爷,哎,可真是世上最最奇特的人物。”
薛姐姐回首看了宝二爷一眼,眼中深情无限:“他便是天上的神仙转世,一身纯真,晶莹剔透,所以才成了这世间最痴最真、最狂最傻的人。”
她长叹:“可叹尘世间规矩太多,他就只能厮混在胭脂堆里,整日里寻情弄爱。可叹尘世间污浊太多,他就只能今日发痴,明日发狂,整日里行为乖张!”
小道士叹道:“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即是大幸,也是大不幸!”
薛姐姐微微一笑:“自然是大幸!”
“他要活在自己的天地里,我便给他一方天地。他要一心求得清静,那尘世间的污浊,我便纳了又如何?”
朱雀儿叹道:“宝二爷有你这样的姐姐,那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薛姐姐却说:“对我来说,他自是宝弟弟。可对林妹妹来说,他却是宝哥哥。这姐姐弟弟、哥哥妹妹,哎!”
说到这,她晒然一笑:“贵客当前,说这些做什么?却是又失礼了。”
“仙长想来是来劝宝二爷的。趁他现在睡了,就悄悄地将林妹妹的身体移进冰棺里就是。”
朱雀儿愁道:“可这样一来,宝二爷醒来后,怕是又要大哭大闹。”
薛姐姐说道:“我自会安抚住他。”
然后她深施一礼:“仙长,林妹妹的后事,就交给仙长了。”
小道士还礼:“贫道自当尽力。”
待起身后,薛姐姐声音哽咽:“想初进贾府时,那时还年幼,我和宝弟弟,林妹妹三人终日粘在一起,虽然偶尔有些小孩子的脾气,但相处的真真和美快活。”
“到长成后,宝弟弟依旧如故,我和林妹妹表面上虽然还是一团和气,但心里其实渐渐生分了。待到今日,林妹妹忽然仙去,我才乍然惊觉,以前的有些事,有些想法,大是不该!”
“所以,还请仙长多多费心,务必让林妹妹早日投胎,以偿我平日的罪孽。”
“这些年来,我辛苦也攒下了百十两银子,便一并付给仙长,以表寸心!”
小道士却不肯受:“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便是娘子不提点,贫道也自会尽力。至于娘子的体己钱,贾府即已有打赏,贫道就万不能再受。”
薛姐姐坚持,小道士只是不从。薛姐姐再三相谢后,便安排了几个粗使婆娘,将林妹妹的身体小心地移去。自己则将宝二爷搂入怀中,在他耳边细语,防他忽然醒来。
小道士见她指挥若定,行事得当,考虑周全,不由暗赞:这薛姐姐,真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不一会儿管事来报,说灵堂已准备周全,小道士就动身前去主持法事。
路上,那管事犹豫了下,说:“仙长,这请来的道士中,有个叫天清道人的,在沅州城中极有名气。若说本事,他本事自然一等一。可若说为人,这人却是心高气傲,嘴里从来饶不得人。呆会儿仙长请还多担当则个,切勿因一时意气,而乱了法事。”
小道士点了点头,心想:这场法事我一人足矣,当他们不存在便是。
进了灵堂,小道士果然看到堂中有二十几位道士。众道士当中,一尖嘴猴腮的中年道士高高昂着头,看什么都是一脸的不屑。不用问,此人必是天清道人!
天清道人一见小道士,冷笑道:“我道是哪来的外来道士,竟压过了我等许多本地道士。这一见,却原来如此!”
“看这副皮囊,生得果真是好,大好。怪不得能被宝二爷一眼看中,一力举荐。”
他这话一说,众道人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极恶毒,而又不可言说的意味。
“是啊是啊,都说贾府宝二爷最喜美人。却原来不止喜美人,也喜美男。”
“贾府这次开得赏格如此之高,也不知他付出了什么,才能拨得这头筹?”
“有着这大好的皮囊,你说还能付出什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