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小道士摇了摇头,一时感觉头蒙蒙的。他呆呆地说道:“这些道理,便是我一个方外之士都看得清楚。那些朝廷重臣,难道真个不知?”
杨大尉苦笑:“谁又不知,可那又如何?”
“比如秦岭防线喜山口,那处漏子被捅出来后,杜指挥要不要问罪,亏空要不要补足,相关官员要不要问责?这些种种牵一发而动全身,那就是个大大的马蜂窝。而天香楼在临安整整六年,这样留下的马蜂窝定是不少,可到底有多少,谁心里有底?”
“更不用说,天香楼是临安第一销魂窟,声名远播,去过那的朝廷官员,不知几许。这么多人里面怎能分辨得出,哪些官员全然无辜,哪些官员不小心泄了密,哪些官员被威逼被利诱已是投了敌?这事处理不好,整个朝堂便是天翻地覆,也绝不为过!”
“甥女婿,你说,这样大的一个窟窿在那,任谁堵都堵不住,那那些朝堂重臣是选择,牺牲了自己去尝试着堵那窟窿,还是干脆轻轻地将那窟窿遮住,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小道士怒道:“即使遮住了,可那窟窿毕竟还在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从中倒下滔天洪水,将这大地给淹了个干干净净!”
杨大尉摇头:“那又如何?”
“甥女婿,你不懂官场。官场上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多官员心里想的都是,只求我生前荣华富贵,哪管我死后洪水滔天!”
“只要能逃过现在的一劫,只要能你好我好大家好,谁敢去捅那窟窿,谁敢让这隐藏在幕后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谁都不敢!”
小道士冷冷说道:“舅丈人,你也是这般想的吗?”
杨大尉苦笑:“甥女婿,便是某不这么想又如何?某说了,这是所有朝堂重臣一致作出的决定!不是某位大人的决定。某若敢出面反对,那就是与所有重臣为敌!”
“甥女婿,哪怕你取笑某,不耻某,可螳螂挡车、与事无补的事,某定不会去做。某不想被碾压成泥,某还想多活一些时日,多喝些美酒,多品几个美人。”
小道士嘶声叫道:“如此,我不甘,我不愿!”
杨大尉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嘲讽:“你纵不甘,纵不愿,那又如何?你无可奈何!”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当朝廷众臣要么沉默,要么反对时,便是拥有天下的圣天子,也不过是孤家,也不过是寡人,更何况区区你?”
“甥女婿,人活世间,难得糊涂。你若糊涂,对圣天子而言,是立了大功。对朝堂众臣而言,此事既然未损及他们的利益,自然也无人敢与你计较。可你若敢捅这个窟窿,那就是与全朝堂的大臣为敌。那样,除非你修得了不死不灭之身,否则必死无疑!”
小道士定定地看着杨大尉:“若真到那时,舅丈人,你会帮我吗?”
杨大尉正色看着他:“某当你是自家人,便跟你说句真心话,真到那时,某不会帮你,杨后也不会帮你。”
他长叹:“甥女婿,这世间遍地是污浊。你若一点都耐不得,某劝你,还是孤身一人,避居深山,从此不惹这红尘。”
“这样吗?”小道士呆呆地呆立良久,痴痴地说道:“只能如此?”
杨大尉用力握住他的肩,用力说道:“只能如此!”
小道士点点头,失魂落魄地转身就要离去。
“甥女婿,”杨大尉叫道:“某知你心中不痛快,某心中也不痛快。”
“某这有美酒,有美人,甥女婿不若留下,陪某大醉一场,再放纵一场,那样,心情想必会舒畅很多。”
小道士摇了摇头:“不用了,某是道士。”
看着他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去,杨大尉长长地叹了一声。
回到太清院。
小道士盘膝静坐,可怎么都静不下心。他大怒,强行尝试。可没几下,便觉体内气血腾地翻涌,全身经脉立时剧痛,却是岔了气。
剧痛让小道士清醒了几分,他不敢再强求,坐在石亭中,看着星空。
可不远处,大火依旧在燃烧,喧嚣依旧在持续,于是欲求清静的小道士,心中越来越烦躁。
终经受不住,小道士霍地起身,像头受伤的野兽般嘶吼了一声,冲进了房中,翻出了一坛酒,仰头便倒。
看着这一幕,吴姐姐和柳清妍齐齐一叹。然后两女坐在古琴边,拨动了琴弦。
就着琴声,喝着美酒,这一夜,小道士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