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州府。
一个茶摊前。
一个道士正喝着大碗茶。
就着两个烧饼,喝完茶后,这道士起身。茶摊掌柜迎上去,笑道:“承惠十三文,客官慢走。”
那道士看了眼他,正要说什么,忽然浑身一震,慢慢又坐了下来。
掌柜的奇怪了:“客官,怎么了?”
那道士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茶桌,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悲愤。
掌柜的羞涩了:“那个,客官,不要十三文,十一文就够了。”
可那道士竟然伏桌痛哭,哭得越来越大声,到后面,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看周围的人全部围了过来,掌柜的脸红了。他压低声音,求道:“客官啊,某看你是外地人,多收了两文钱。也就两文钱啊,你怎地哭成这样?算某错了,行不?”
见那道士还在不依不饶地哭,掌柜的一咬牙:“行,行,某只收你九文钱,比熟客还要优惠一文钱,这样总可以了?”
“啊,还不行!我去啊,某开茶摊十一年,还从没见过你这样小气的人,你真比东街的孙麻子还要小气十倍、百倍。”
“客官,某求你,别哭了,行不?我去,还哭。算了算了,你不要脸,某还要脸。这碗茶某请你了。晦气啊!走,你走,快走。”
掌柜的怒极,就要拽起那道士。那道士挣扎开,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给你。”
掌柜的目瞪口呆:“某一碗茶,只要十文钱,这么多银子,某找不开啊!”
那道士眼中双泪直流,从怀中掏出一锭又一锭的银子:“给你,都给你。”
掌柜的一个踉跄,软在地上,他哭了,哭道:“客官你这是做什么?不就是一碗茶吗?你,你拿出这么多银子做什么?难不成你想讹某?某不过是开了一个小茶摊,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那道士哭道:“命都没了,还要钱做什么?你既然爱钱,便全都拿去。只请你帮我收个尸,买口薄棺材,我便承你的情。”
掌柜的坐在地上呼天喊地:“天啊,地啊!某不过是多收了你两文钱,犯得着如此吗?街坊邻居们,你们都知道,我老李头开了十几年茶摊,这茶可都是地地道道的好茶啊。喝了后,连一个拉肚子的都没有,更不用说会喝死人。某卖得是茶,可不是毒药啊!”
情急之下,掌柜的就想跪下,磕头求饶,肩膀却被一人按住。
掌柜的回头一看,却是一男一女。
那男的是个道人,生得眉清目秀,极是好看。那女的蒙着脸,腰佩长剑,想来是位女侠。
这极好看的道人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数都不数,往掌柜的手中一放,说道:“茶钱给你。此事与你无关,掌柜的,你一旁呆着。”
掌柜的这才明白过来,他擦了擦眼泪,接过钱,麻利地爬起,立即躲得远远的。
躲好后,他眼泪更是流了下来:“天啊,这要是打起来,毁了某的茶摊怎么办?这若是死了人,以后谁还敢在某的茶摊这喝茶?”
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这道人明明不想喝茶,拿着烧饼从自己摊前过,是自己硬拉着他坐下。这下好了,拉来了一场大祸事。”
“这下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小道士和许若雪坐下,看着那道人,问:“无忧道长?”
那道长哽咽道:“正是!”
小道士看着他左脸上,那醒目的黑痣:“我有一事不明,做下了那等天怒人怨的恶事后,你不拼命逃窜不说,连脸上那么明显的痣都不去掉?难不成你是在找死?”
无忧道长苦笑道:“蝼蚁尚且贪生,贫道自然不想死。可做下了那等恶事后,贫道觉得再活下去,也不过生不如死!”
“所以贫道就这样慢慢地走。若是能走出涪州,回到临安,贫道就隐居山谷,用一生为自己的罪过忏悔。可若是走不出涪州,那就是天意要让贫道灭绝,贫道自然无话可说。”
小道士叹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我也看得出,你的确在真心忏悔。”
他声音转厉:“可既然如此,你为何要下此毒手!九阴镇一百零三户,三百二十五条人命,就连两岁多的小孩都没逃脱,你怎能如此狠心!”
无忧道长眼中的泪又流了下来:“是啊!便是此刻,贫道都不敢相信,自己竟会作出那种事。几百条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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