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眼神微微一动,往那封手书上瞄了一眼。
其上盖有大印,应是一封军令,但那字……说是狗爬都算是夸赞。
歪歪扭扭不说,十个字里有一半,不是缺脚就是缺手,连自己四岁的幼子都写的比这个好看。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李承志早期的亲笔手书。
而刘慧真栽脏给李承志的那两封造反的檄文,就是依照类似的手书临摹出来的。
也早已被从父身边的文书和记室识破,那檄文并非李承志所写。
而奚康生在意的也并不是这个。想也能知道,那是让刘慧真狗急跳墙,构陷李承志的……
他惊奇的是李承志的成长速度。
先看李承志前前后后的笔迹:初时就如刚刚启蒙的稚子,别说写的难看,竟连字形都没记全?
但时间稍长,那字就如脱胎换骨一般,越写越工整,越写越好看,至最后,竟已有了些独具一格的风骨,虽不敢说是“大家”,但绝对能被称一声“好字”!
而这从前到后,也就两月而已……
再看那诗,初时写的是这样的:莲上一蛤蟆,一戳一蹦跶……
远看陇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
如把陇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还有:
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
莫非天神盖金殿,筛石灰呀筛石灰?
这都是什么狗屁玩意,这也能叫诗?
但两月之后,李承志竟能写出“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等等令人震耳发聩、心惊神摇的传世之作?
奚康生以为,便是李承志的外祖,被赞为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郭成,怕也是作不出来的。
换成李承志的祖父李其倒有几分可能。
倒不是说李其的才学要比郭成的高,而是祖居李氏以《韩诗》传家,术业有专攻……
至于李始贤……呵呵呵……
除了字与诗,还有张敬之与杨舒的书信中也多次提到过:李承志有如灵智初开,初时什么都不懂,但稍一研习,便能一日千里……
而最让他们惊叹的,便是李承志的军事天赋。
初时连行军摆阵都不懂,但不足一月,便能举一反三,推陈出新,创出的新阵、新战术,就能让人拍案叫绝。
其余不论,只说空心阵,连奚康生见了都暗暗心惊。
还有那斥候探报之法、行军传讯之术,皆是能前人所不能……
与之相比,那锻刀炼铁之术,只是小道尔……
再仔细想来,李承志这并不能说是天智神授,也更不是一朝开智,就达到了常人所不及的高度。
反而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儿,一点一点的成长起来的。
不过就是成长的速度快了些,别人要用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李承志却只用了两个月。
而且还在继续成长?
这才是最让奚康生惊奇的。
他很想看看,李承志最终会成长成什么样……
达奚想了好久,也没个确定答案,只好老老实实的回道:“侄儿委实不知……”
奚康生又微微一叹。
是啊,连自己都想不通,何况达奚?
他放下手书,又拿起一颗如同稻米一般的东西。
又像是一颗银豆,通体发亮,而且入手也颇沉。
达奚仔细看了一眼,好似与李承志送给从父的那把陨铁刀的才质颇为相似?
“你没猜错!”奚康生点了点头,“此物便是从李家堡的那湖底挖出的,应该就是李承志所称的那天降陨铁的残渣……”
达奚觉得好不惊奇,下意识的又从桌了抓起了两颗。
感觉有些重,还有些硬。
但只看材质,确实与那陨铁刀一般无二。
“真是陨铁?”达奚惊奇的问道。
“十之八九!”奚康生点了点头,“去挖反书和檄文的细作顺手挖了挖,确实在湖底挖出了焦土,以及泥沙都被炼成琉璃的痕迹……除天降流星,或天雷轰击,再无它法造出这般场景……”
达奚仔细瞅了瞅手里的那颗铁渣,又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岂不是说,李承志那刀,竟全是用陨铁煅制的?”
“所以我才说暴殄天物!”
奚康生又指了指脚边的那具甲:“此时再想来,李承志或许没有说谎,这甲中,可能真掺了这等神物……”
达奚心脏猛的一缩,连五官都皱了起来:“这般的宝物,李承志才只换十匹马?还有这甲,一付竟只换了一个擅骑射的青壮?”
更可惜的是,还全都死了?
就连哪些马,也被烧了个七七八八……
要换成自己是李承志,怕是早心疼的昏过去了……
“所以你当杨延容、张奉直这般眼高于顶的人物,为何会对李承志那般佩服?”
奚康生怅然一叹,“这等宝物都能舍得,可见李承志‘舍尽家财’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空穴来风?”达奚满脸不解。
感觉从父好像不相信李承志真的舍尽家财了一般?
“不动脑子?”奚康生骂了一句,“就依李始贤的性子,他一年都不见的去一次的李家堡里,能有什么财?”
达奚百思不得其解。
意思是李家堡里根本没钱?
他疑声问道:“那李承志起兵之初、购铁买马的钱是怎么来的?”
便是李承志铤而走险,想去偷,想去抢,也得有下家才行啊?
“怎么来的?”
奚康生冷冷一笑:“李承志连铁都会炼,炼几具铜佛又有何难?”
铜佛?
达奚头发都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