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给李家多赐些田地……
但李承志确实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于公于私,奚康生都不可能装聋做哑,所以就做了这样的安排。
反正对于他来说,也只是举手之劳。
等到朝廷封赏的诏令一到,李承志该捞的也捞够了,自然是该封爵封爵,该升官升官。
但谁能想到,李承志还是不愿意……
李承志不是不想做官,只是不想做困在奚康生眼皮子底下的官。
不出意外,历史大致还没出现偏移,奚康生马上就会迁任泾州刺史,继续坐镇关中。
以后待在奚康生的眼皮子底下,李承志就像是如来手掌中的孙猴子,任他折腾,也翻不出半点浪花来。
所以这陇东郡尉是打死不能当的。
其实他最属意的,反而是胡始昌之前给他封的萧关都尉。
山高皇帝远!
萧关离泾州虽说不远,但也不近,而且是扼守关中的重要关口之一,守将自然不能轻离,奚康生不会有事没事的就将李承志召回泾州,也更不可能动不动就跑到萧关去视察。
而且关隘守将的自主权限也很大,除了守关,还要守山。那么大一截陇山,随随便便视察一下,也得个三五七八天。
只要安排得当,偷空跑一趟河西完全没问题。
不提这个,即便出于与李松等人好联络的目的,李承志宁愿当个驿卒,也不原被困在泾州城内……
……
李承志病恹恹的靠在后衙的墙上,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他在等张敬之,想着讨教讨教,今日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以奚康生对自己的信重和欣赏,怎么也不该给自己封这么一个官才对……
看他无精打彩,杨舒越看越是想笑。
他还以为,李承志真能做到视功名如粪土呢。
听到动静,李承志抬头一看,发现杨舒与张敬之正连袂而来。
明知他心情不好,杨舒却总忍不住的想调笑他:“升官这么大的喜事,也不说做回东道,请我们吃顿酒?”
李承志幽声一叹:“延容公又何必来取笑晚辈?”
说着他又转过头,看着张敬之:“敢问司马,此事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什么好事呢,真当奚镇守之令是儿戏?”
杨舒又气又笑道,“信不信就地就能治你一个抗令不遵的大罪?”
张敬之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意思是绝无可能了。
李承志脸一胯,止不住的直叹气。
虽说只是权宜之计,这官肯定做不长久,但他总觉的,若错过这次,一旦等朝廷的封赏赐下,将赏官封实,他九成九无法在短时间内跑一趟河西了。
难道真就任由李松等人纵马河西?
不去看一眼,做出妥善的安排,李承志一万个不放心……
想到这里,李承志念头微动。
自己在担忧什么,张敬之应该也能猜到几分,但为何奚康生要给自己封这官之前,他提醒都未提醒自己一声?
正猜疑着,又听杨舒一声朗笑:“这仓曹一职,你也莫要耿怀……是我与奉直向镇守荐议的你?”
不但有杨舒的份,竟还要加上一个张敬之?
李承志都听懵了,差点问出一句“为何”!
“一是镇守与某手下无人可用,二是此职虽卑,但权利甚重,兹事体大,交付与他人,奚镇守与老夫委实不放心……”
李承志暗暗的撇着嘴。
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就不信这么大个泾州,还选不出几个清正?明的官来?
非要把我这么一个璞玉良材,按到这种芝麻绿豆大,且又冗沉的职位上。
哪怕当不了萧关都尉,给个武职也行啊……
也就不知道李承志在这么想,不然杨舒非呸他一脸。
看他逾发郁闷,杨舒更觉好笑:“放心,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况且,老夫还能短了你的好处?”
说着又顿了一下,沉吟道:“左右老夫也要先回泾阳,将郡事交托清楚才能上任,就先让你逍遥几日,等老夫回转之后,你再赴任也不迟……”
逍遥?
郁闷才差不多……
吐槽了半句,李承志眼角一跳。
什么意思?
听这话音,自己这官,直属上司竟是杨舒?
杨舒升官了?
他都没来得及问一声,杨舒抬手一拱:“二位,某先走一步……”
随即,便从手下接过马缰,踩蹬上了马。
人都走出了十数丈,李承志竟然还没回过神来:“延容公……升别驾了?”
刺史肯定是奚康生的,其他人想都不用想。
那想当自己的上官,就剩一个刺史佐官,泾州别驾了。
至于之前的别驾……连胡始昌都得问罪,更何况佐官?
自刺史以下,泾州城内的主要官员皆是待罪之身,区别只在于有没有像胡铎一样被圈禁在府。
但从陇东郡丞到泾州别驾,中间足足隔着两品四阶,杨舒是怎么跳这么快的?
“那有这般快?他能不能往前一步,主政陇东郡都还是未知数……”
张敬之摇了摇头,“只是奚镇守手下暂时无人可用,权宜之计罢了。延容公只是暂署泾州别驾事,至于别驾之职最终花落谁家,还要看朝廷如何定夺……”
原来只是暂时的,就如自己这个芝麻官一样。
但李承志关心的不是这个。
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延容公几时回来?”
若是时间宽裕,他完全可以操作一下……
“这又不是升迁,官印一挂就能走人?而是要两地兼署,自然要予属下交待的清清楚楚,安排的明明白白,最快也要十日半月以上……”
说了一半,张敬之满含深意的看着李承志:“正好,借此闲瑕,你也尽快将家事处理一二,也好用心办差……”
十天半个月?
李承志的心脏“嘭嘭嘭”的直跳。
仔细听张敬之这后半句,明显是在暗示自己。
但就是不知道,他暗示的自己和张京墨的事情,还是族人的事情。
李承志直觉,应该是后者……
正自惊疑,又听张敬之说道:“两日前,镇守便已知会高平镇将阎提,欲让高平镇军移出萧关,由府军移驻……
都尉人选暂时未定,但镇守命我先去巡查一番,也好衡定大致的兵员、钱粮、器械配属数目等……我欲明日就启程,若是闲瑕,你可陪我同去,也好助我参谋一二……”
李承志狂震。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他哪还里还听不出来?
张敬之不但给自己计算好了时间,就连路都已经铺好了……
李承志深吸一口凉气,努力的压抑着心里的悸动:“晚辈定是得闲的,何时动身,司马只需知会一声……”
“州城至萧关来去四百里有余,自是要尽量动身……明日卯时初,你便来府衙寻我……”
回了一句,张敬之又看着李承志,缓缓说道:“还有这参曹之职,你确实不用耿耿于怀……我之所以荐你,除了让你襄助延容公,也是想让你助我一臂之力,等月余后,好助我流放乱民……”
还哪里来的乱民?
不是早被自己杀了个七七八八么?
看李承志像是愣住了一样,张敬之不由的冷笑道:“莫非你忘了,刘慧汪起事之初号称的‘二十万之众’,你才灭了多少?”
李承志犯着嘀咕。
没灭掉十万,也有七八万了吧?
再说了,你都说是“号称”了……
刚嘀咕了两句,他又悚然一惊。
还真有?
自己一时陷入了死胡同,竟然把刘慧汪埋伏伏兵对付奚康生的事情给忘了?
说句实话,若论阵势,那一仗打的比泾州城下还要壮烈,双方兵力近十万……
那相应的,被叛军用来安置伏兵的新平郡、鹑县,以及李文孝的老巢乌支等,岂不是皆成了失陷之地?
那这几处,或自愿,或被裹挟的民众,自己也就成了“叛贼”。
奇怪的是,奚康生竟未像前世一般,尽数坑杀,而是流放?
估计也与这一场叛乱平定的太轻松,奚康生的损失不大,没积攒那么多的戾气。
“有多少?”李承志下意识的问道。
“不多,也就二三万众。”张敬之回道,“但即便人少,也要谨慎安置,以免死灰复燃……镇守本意是,尽皆流放河西……但就看朝廷如何定夺了……”
“哪里?”李承志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河西?”张敬之明知故问道,“有何不妥?”
李承志瞪着眼睛张着嘴,就像看神仙一样的看着张敬之。
还能有什么不妥?
简直不要太妥当……
他终于明白了,张敬之让他当这个“仓曹参军事”是何用意?
一直以为,自己站在一楼,张敬之哪怕站的高一些,二楼也差不多了?
哪知自己在地下室,而人家却站在楼顶?
这才叫润物细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