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但这只是其次,毕竟捉奸捉双,捉贼捉赃,且已过了近六年,哪还有证据可言?
便是传入皇帝耳国,以萧衍宽纵心腹、爱惜羽毛的秉性,至多也就是将他逐渐冷落,性命还是无虞的。
昌义之惊惧的是:如此秘辛,李承志是如何知悉的?
一想到元丽、于忠予前日帐中之言,昌义之的心脏便阵阵紧缩。
天授之人……
能掐会算,神机妙算……
更有甚者:李承志如此这般,意欲何为?
昌义之定了定心神,两眼微眯,透出两点寒芒,直刺李睿:“此时看来,并非是亲信窃了机密南逃,而是李郡公密遣心腹往建康行反间之计了吧?”
“县候明鉴!”
李睿恭身回道,“也不只是郎君之心腹……昨日夜间,因看管不严,另有数位贵朝之军将自我营中潜逃,已然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个鸟毛?
怕是已被李承志收买,更或是暗施手段,让那数位俘将以为我昌义之、裴邃并成景俊真予李承志暗中媾和,故而连夜南逃,往京中予皇帝告发了。
昌义之呵呵一声:“昨夜才走,算来启程也才一日而已,老夫即刻便遣快马往建康,焉知不能提前一步,将那心腹并军将截于京城之外?”
李睿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昌义之:郎君说昨夜才派的人去往建康,你就真信了?
“贵朝之俘将确为昨夜才走,但郎君又称:贼子敢孤注一掷偷窃机密,应是早有谋划,该是先前就已见过县候并县子等诸般秘辛……
因此难保行窃之人不会早先一步遣人往建康告发……说不定此时南帝已然尽数知悉,建康也早已风言风语。更说不定,罢解县候之兵权、押解县候入京问罪之钦差已然自建康启程了……故而郎君才遣仆来劝告县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坐以待毙……放手一搏?
“哈哈哈哈……”
昌义之突的狂笑起来,“李承志一乳臭未干之黄口孺子,也敢予老夫面前班门弄斧?老夫宦海浮沉,征伐半生,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
他又可知,老夫与陛下相知与微末之时,相交数十载,我与陛下肝胆相照、情深似海,又岂是他这些微末之伎俩就能离间我君臣?”
“县候所言甚是……郎君曾言:以县候与贵国陛下之情谊,自是无法以三言两语便能挑拨离间……”
李睿也不争辩,细细回忆着来此前李承志予他的诸般交待:“但若是逼的贵朝陛下不得不痛下杀手,以儆效尤呢?”
听到以儆效尤这一句,昌义之蓦地一顿,裴邃却是惊的头发都立了起来。
也怪裴邃口无遮拦,那番“萧衍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之语委实有些犯忌讳,只要风声传到建康,皇帝召过裴光,轻轻一诈便能水落石出。
而扪心自问,他裴邃却无昌义之与皇帝这般深厚的交情。便是以萧衍宽宏的性子不会取他性命,但也绝对会杀鸡儆猴。
至少他这武职是干到头了……
再者听这李氏仆臣话中之意,好似李承志还留了什么后手?
昌义之缓缓吐了一口气:“李氏小儿还有何诡计,都一并道来吧?”
“好!”
李睿朗声应着,不急不徐的说出了四个字:“王猛,金刀!”
就如晨钟暮鼓,振耳发聩。昌义之与裴邃齐齐一震,又惊又怒。
二人皆为饱读史书之辈,焉能不知史上赫赫有名的金刀计?
五胡争霸中原之时,前燕内讧,吴王慕容垂叛出前燕,投奔前秦符坚。
慕容垂天纵其才,文武双全,颇有贤名。时桓温北伐,便是其领军予枋头大败之。符坚得知慕容垂来投,大喜过望,亲至效外相迎。
时前秦丞相王猛劝诫符坚,称慕容垂绝非寄人篱下之人,早晚必成为前秦的敌人,于是劝谏天王除掉慕容垂,以绝后患。
但苻坚性情宽仁忠厚,王猛虽多次进谏,其均是不应。王猛也不气馁,心想你不杀慕容垂,我就制造机会让你杀。
次年,符建伐燕,拜王猛为大将军。符坚又授王猛举荐,以慕容垂之长子慕容令充为大军向导,任为参军。
而后,最精彩的一幕来了:出征前夜,王猛以讨教为由,携重礼拜访慕容垂。慕容不疑有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设酒宴款待王猛。
酒过三旬,都已半醉,道别之际,王猛解下随身玉佩赠予慕容垂,以示交好之意。慕容垂受宠若惊,当即解下腰畔金刀做为回礼。
之后大军出征,即将抵达前燕帝都洛阳之际,王猛许以高官厚禄,买通慕容垂的亲信,授以金刀,令其诓骗慕容令,称慕容垂已生悔意,欲弃暗投明,归附慕容氏。
有父亲视若珍宝之贴身金刀为证,又是父亲之贴身心腹持刀而来,慕容令不知是计,予阵前反戈。
可惜只是一介参军,无兵无仅,只带数十亲兵逃回了前燕。
慕容令受慕容垂之令反叛的消息传回长安,慕容垂心知中计,更知便是跳进黄河,他也洗不清了,故而连夜叛逃。
后被符坚所派追兵生擒,而即便如此,符坚竟都未杀他。而是温言劝慰,称便是父子,也罪不连株。事后还像以前那般待他……
而之后,果真如王猛所言:待王猛死后,再无人劝谏,慕容垂日渐权重,最终乘符坚兵败淝水之后,率军反叛,成为压死前秦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符坚泉下有知,怕是肠子都能悔青吧?
昌义之与裴邃之所以骇然色变,便是深知此计之歹毒,堪称无解。
李承志于信中所言之秘辛,就如王猛向慕容垂讨要之金刀。而昌义之、裴邃、成景俊等三人予建康的家人,就如慕容垂之子慕容令。
只要李承志遣派心腹,以三人之秘辛为证,十之八九能取得三人之家眷信任。
也根本无需如鼓动慕容垂那般,令其家人反叛,只称昌义之等人已知有人已将此秘辛密告皇帝,就能使其如惊弓之鸟,连夜密逃。
待其逃出建康,李承志之心腹或散播谣言,或遣人告发,就称昌义之等人已然投魏。
到时一看连其家人都已潜逃出京,试问便是皇帝再如何信任昌义之,又该如何待之?
况且人言可畏,众口烁金,而偌大的朝廷,也非全然是皇帝一人说了算的!
这是阳谋,李承志已然算定:便是和盘托出,昌义之也无可奈何……
裴邃又急又恨,恨不得唤人将李睿拉下去千刀万剐。
他百般思量,以为便是易地而处,换他是昌义之,为今也只有尽快退兵一途,别无他法。
而且是有多快就要退多快,但凡错过今夜,就绝对能让他三人悔恨终生。
而如成景俊,直到此时才算是回过了些味。不时偷眼瞅瞅李睿,又瞅瞅昌义之面前的那几页信纸。
原来并非是朝廷揖拿他的公文?
他此时已然无瑕顾及魏帅是如何得知,心中就只一个念头:如何逃过这一劫?
非苟活,而是仇人未死,大仇未报,他还不能死……
而昌义之却是又惊又怒。
惊的是这等秘辛,李承志是如何得知的?
果真是天授之人,能掐会算?
怒的则是此计无解,堪称毒之又毒……
他猛呼几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而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计算着其中得失。
而思来想去,除了退兵之外,竟再也寻不出哪怕半丝良策?
犹豫良久,昌义之睁开双眼,陡然一叹:“传令,即刻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