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绸将玄龙的脖颈裹了一层又一层,不多时便被血渗透了,燕鸢不得不拆掉,换新的重新裹上,连续两三遍伤口才勉强止住血,最后在颈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燕鸢不愿多看玄龙的脸色,多看一眼淡去的罪恶感便又重新席卷而来,他将帕子沾了温水,执起玄龙垂在锦被上的手,垂着眸将男人指缝里残留的血迹擦干净:“你胸前的伤怎么样了?我看看。”
玄龙又开始昏昏欲睡,强撑着道:“就快好了。”
“我看看。”燕鸢不肯听他的,随手将帕子扔回一边的银盆里,抬头盯着男人苍白的脸。
他青绿的双瞳在跳动的烛火下看起来清透而妖异,竖立的瞳孔微微颤动,像是在酝酿着躲避什么,但燕鸢没给他机会。
“你知道我会担心的,让我看看。”
那日燕鸢拿了龙鳞便走了,还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不过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玄龙低头解开亵衣上的腰带,露出受伤的身体。他着衣时看着挺拔,实际上衣服下的肉体不算强壮,只纤薄地覆盖着一层漂亮的肌肉,胸前裹着一层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粗麻黑布,看不见真实伤况。
“我来吧。”燕鸢朝他坐得近了些,为了解那个潦草的结扣费了不少时间,粗麻黑布被一层一层取下来,取到最后一层的时候,玄龙的身体突然颤了一下,低低哼了一声。
原来是裹伤的布与伤口长到了一起。
燕鸢抬眸看了眼男人苍白的脸,喉间发干:“你忍着些。”
若是不及时取下来,日后会更加难以处理。
玄龙应了一声,身子随着他的动作抖得厉害,呼吸越来越重,冷汗从额角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滴在燕鸢手背上。
“你骗我,你说不疼的。”燕鸢控诉道。
玄龙胸膛艰难地起伏,低沉的嗓音略有些哑:“……只一点点罢了。”
与伤口黏连在一起的黑麻粗布终于被取下来,拔过鳞本就不平整的伤口此刻看来更是坑坑洼洼,原先粉嫩的肉成了深红色。
而那块伤口也从之前成年男子拳头大小,扩大到双倍。
燕鸢默不作声地给玄龙上了药,然后用上好的白绸将伤口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仿佛这样他欠对方的就能扯平了。
玄龙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有些无措且笨拙地唤他:“阿鸢。”
从前娘亲生气时也是这般模样,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就是不理他,将他当作空气一般。那种感觉比肉体上的伤痛还要难受千万倍。
若他缠着娘亲不放,换来的极可能是一顿血淋淋的鞭打,久而久之他便不会做那总让自己受伤的事情了,也养成了这般枯燥寡言的性子,不习惯对外表达自己的情绪。
因为没有人在意,没有人会因为他疼就对他有一分心软。
燕鸢是那个会对他心软的人。
就在玄龙踌躇着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燕鸢忽然抬起头,倾身拥住了他,哑道。“阿泊,对不起……我也不想的。”
“我不想这样的。”
玄龙愣住了,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抬手覆上燕鸢宽厚的背脊,低声道:“莫要难过。”
“我无事的。”
“我知道,只要我欢喜,你便欢喜了,是不是?”燕鸢下巴抵在他肩头,眼眶热得厉害。
“可我还是很难过,不知为何,从见你的那日起,我内心便好像有种莫名的悲恸,好像前世便与你相识似的……”
“许是天造地设。”
玄龙用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说这样的话,燕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忍俊不禁道:“你怎么也学会说情话了?”
“……”玄龙不语。不用看也知道这龙耳朵肯定红了。
燕鸢心头被别的事情所缠绕,没心思再逗弄他,将玄龙放开,望着他英武不凡的面容:“阿泊,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能原谅我吗?”
“何为对不起我的事。”玄龙与他对视着。
“我是说如果,万一。”燕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坚持些什么,但他就是想得到对方的保证。“如果有那一天,你能原谅我吗?”
玄龙沉默了很久,方才垂眸:“我只知你是天下对我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