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永琪向您请罪了。”
皇帝忙道,“你们快起来,蕊姬还有着身孕呢,朕没生你们的气,不必动不动就跪,永琪也没说错什么。”皇上瞟了海兰一眼,“朕知道你不看书,不懂得这些。玫妃也是,朕只教了你写字,于诗文上却是没如何指点的。便是如懿,诗文虽通,这些前明的史书也是不会去看的。永琪还小,这些话只能是听来的。”
二人起身坐下,皇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脸上却含了一丝冷漠的笑意,显得格外古怪而可怖,“呵,永璜果然是朕的好儿子,可以自比朱常洛了。那么永璋,是不是也有朱常洵的样子,敢有他不该有的心思了,也是仗着生母的缘故么?”
海兰一脸忧惧,小心翼翼道,“皇上说什么仗着生母?臣妾只知道,纯贵妃是要继立为皇后的呀!”
皇上诧异道,“什么?!”
白蕊姬与海兰面面相觑,白蕊姬睁着无辜的眼眸道,“皇上不知么?宫中人人传言,大行皇后临死前向皇上举荐纯贵妃为继后啊!”
皇上脸色更寒,沉思片刻,嘴边含了一缕笑意,对永琋与永琪道,“你们带来的吃食,朕都会用的,你们先和额娘退下吧。”
白蕊姬与海兰便带着两个孩子一同退下,直到走出很远,白蕊姬与海兰方相视一笑,二人眼中似有心照不宣的默契流动。
京城三月的风颇有凉意,夹杂着雨后的潮湿,腻腻地缠在身上。永璜只带了一个小太监小乐子,瞅着人不防,悄悄转到宝华殿偏殿来。
小乐子殷勤道,“奴才一应都安排好了,阿哥上了香行了祭礼就好,保准一点儿都不点眼。”
永璜叹口气,“每年都是你安排的,我很放心。只是今年委屈了额娘,正逢孝贤皇后丧礼,也不能好好祭拜。总有一天,我一定会为额娘争气,让她和孝贤皇后一样享有身后荣光。”
偏殿外头静悄悄的,一应侍奉的僧人也散了。永璜正要迈步进去,忽而听得里头似有人声,不觉站住了脚细听。里头一个女子的声音戚戚道,“诸瑛姐姐,自你去后妹妹日夜不安。姐姐走得糊涂,妹妹也是有口难言。可如今那人追随姐姐到地下,姐姐再有什么冤屈,问她便是。”
永璜听得这些言语,恍如晴天一道霹雳直贯而下,震得他有些发蒙,他哪里忍得住,直直闯进去道,“你的话不明不白,必得说个清楚。”
那女子吓得一抖,转过脸来却是金玉妍失色苍白的面容,身边的贞淑更是花容失色,紧紧依偎着金玉妍,颤声道,“大阿哥……”
金玉妍勉强笑道:“大阿哥怎么来了?哦对,今日是你额娘生忌,你又是孝子……”
永璜定下神来,“就是孝子,才听不得嘉娘娘这种糊里糊涂的话。还请嘉娘娘说个明白。”
嘉贵人眼波幽幽,忙取了手中的绢子擦拭眼角,转身欲要离去,“唉……多久远的事了,有什么可说的。说了也徒添烦恼。大阿哥等下还要去主持丧仪呢,这么气急败坏的可要失礼数的。”
永璜毫不退让,忙拦在嘉贵人身前,“嘉娘娘今日若不说个明白,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嘉贵人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瞧我这张嘴,竟没半点分寸。”
永璜低声道,“嘉娘娘就告诉儿臣吧。”
嘉贵人眼角微微湿润,“我出身玉氏,虽生了皇子,却总被人瞧不起。我母家远在千里之外,没个依靠,在这宫中也只能是谨慎度日。”
永璜连忙笑道,“嘉娘娘放心。儿臣是诸子中最长的,一定会看顾好各位弟弟。”
嘉贵人闻言屈下膝,行了个大礼道,“若是大阿哥来日真能看顾本宫膝下幼子,不被人轻视,我便心满意足了。”
永璜见她如此郑重,慌了神道,“嘉娘娘,您快请起啊,嘉娘娘所言,儿臣定会尽力做到。”
嘉贵人这才起身,恢复了殷勤小心的神色,低声道,“多谢大阿哥,那我就告诉大阿哥罢了。”她的神色诚恳而敬畏,“其实当年,你额娘之死乃是孝贤皇后所为。”
永璜紧紧握住拳头,直握得青筋暴起,几乎要攥出血来。他极力克制着道,“嘉娘娘,虽然在潜邸时的奴才们都传言皇额娘不喜欢我额娘先生下了我,可这话干系重大,断断不能开玩笑……”
嘉贵人摇头道,“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能骗你不成?”她叹口气,“后来你额娘又再有身孕,孝贤皇后怕她继续生子夺宠,便在她生产那天,就……”嘉贵人用绢子拭了拭眼角,“说来真是可怜,你额娘怀的不过是个公主,根本碍不着谁的。虽是当日你额娘和妹妹命大些,只是依旧免不了被害的结果,后来你也都知道了,你额娘自生育你妹妹起,始终缠绵病榻,你妹妹也是自小便药不离口,只可惜后来她们终究是……”嘉贵人说罢已是泪流满面,好不可怜。永璜痛苦得脸都扭曲了,失声痛哭。嘉贵人又道,“你额娘离世的那几年,无人再敢提起这件事,后来您长大了,孝贤皇后便越加护着端慧太子,也处处提防着你。大家也就看明白了。渐渐地,也就传出了这样的话。”
贞淑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其实不管哲悯皇贵妃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她生了您,又不服孝贤皇后的做派,就必死无疑了。孝贤皇后还在世时,我们主儿不也是战战兢兢地小心做人么?”
嘉贵人慌不迭地看着四周,连连哀恳道,“大阿哥,但求你给我一条生路,万万别说出来我知道这件事!还有后日,孝贤皇后的梓宫要搬去景山观德殿,皇上会亲自去祭酒,您可千万要忍耐,别露了声色。”
她再说不下去,只得扯了贞淑,二人跌跌撞撞走了。唯留下永璜立在殿内,任由冷风吹拂上自己热泪而冰冻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