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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有马王赵家人从张掖等地运来的那许多粮食,再加上罗用近来搞的折价销售,待着城墙修完之后,公府中的粮食还能剩下不少。
马王赵家这些人卖粮与罗用,却并不要钱帛,他们要的是熏肉和白酒,罗用这回也很爽快,给了他们一个很低的价格,基本上已经是很接近于成本价了。
不过出货期却定得相当晚,只要明年秋收之前交货便可,这就给了常乐县一个相当大的缓冲空间。
“战事一起,来年怕是少有胡商肯来。”
这一日,罗用正在查看近日公府钱帛支出,一旁的谭老县令突然叹了一口气,然后这么说了一句。
“……”罗用放下手中账簿,想了想,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像常乐县这样的边陲小城,想在动荡的局势中保存自身尚且不易,一场战争打过来,前人的苦心积累,往往在瞬息之间便成烟云,想要繁荣富庶,倒也并不十分难,只是这一份繁荣富庶,又要如何才能长久?
“师父,你可在?”这时候,门外有人问到。
“进来吧。”罗用说道。这屋里头现在不止他一个人,谭老县令与县丞主簿等人都在,不过这每日里来来去去也都是这几个人,时日长了相互之间也就很熟悉了,偶尔见一见自己的弟子,倒也无需避开他们。
“这是今日新出的钢针。”进屋这名弟子,将自己手里端着的一个陶盘递与罗用。
只见这陶盘之中放了大小不一的几根绣花针,与后世的绣花针比起来,显得粗糙不少。
罗用接过来看了看,觉得还成,拿起一根绣花针用力一掰,竟将它掰成两段。
“不成。”罗用摇头,这么脆的针,怎么拿出去卖。
“我也觉得不成。”那名弟子也道:“便是拿来与师父看看。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还得细细琢磨。”
“兴许是材料的问题。”罗用说了自己的猜想。
这绣花针的制作,说起来也就是炒钢、锻造、小孔拉丝、切断、研磨、淬火、回火这些步骤。
只是如何将这样细小的一根钢针做出来以后,还能保证它的韧性和硬度,对于这个时代的匠人们来说,就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课题。
“怕是要从选料炒钢那里从头开始。”那弟子点头。
“你去忙吧,不用时时与我汇报。”罗用言道。若是关心进度,他可以自己过去看看,横竖不过这几步路。
“喏。”
这回这个针坊,罗用并没有将其充作常乐县官营,而是让自己的一名弟子去经营。
罗用虽为常乐县县令,却也没有义务一直挣钱充作公用,这常乐县的发展,还得靠县中百姓以及公府吏员的共同努力,发展经济增加税收才是正道,而不是一直依靠政府部门亲自下海去经商。
这些弟子们千里迢迢来到常乐县来追随罗用,虽是出于师徒情谊,罗用却也不能让他们吃亏。
更何况,只有这些弟子们一个一个全都发展起来了,罗用才能拥有更大的力量。现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想安稳度日的罗三郎了,既然已有了入世之心,没有自己的力量那是万万不成的。
待那弟子走了之后,屋中的谭老县令县丞主簿几人也都过来拿了那绣花针去看,谭老县令也学罗用那般,用手掰了掰,只他下手轻,并没有掰断。
“如此便已是不错了,怎的竟还不能拿来卖?”县丞等人看了,皆是如此说道。
“比之市面上一些细针,并不算差。”
“我听闻那些针坊都是祖传的手艺,世代相传,丝毫不肯叫外人学了去。”
“你这弟子初涉此行,便能做到这般,已是十分难得。”
“总还差些火候。”罗用笑道。他这弟子家中虽无祖传手艺,却有他这个师父从二十一世纪给他照搬书本。
这名弟子耐性不错,也肯花功夫去琢磨,又有罗用相帮,假以时日,应是可以制出品质更加上乘的绣花针才对。若是只能造出这种寻常品质的绣花针,那么最后大约也就只能经营出一家寻常作坊,那并不是罗用想要看到的。
这一盘绣花针留着也是无用,于是罗用便让在场一些有家眷的各自拿几根回家去用,虽说质量还是有些欠佳,但是不要钱的东西,随便拿一些回家去用用还是可以的。
于是在场官吏便都拿了一些,谭老县令也拿了几根回去。
谭老县令那老妻也是个节俭惯了的,今日见他拿回来这么多针,便很高兴。
听闻罗用嫌这个针质量不好,要让他的弟子造更好的针,这位老妇人便道:“此乃大功德也。”
寻常百姓挣钱不易,家中有那一二根绣花针,亦是十分爱惜,小心收藏,小心使用。若是断了,心中不知又有多么难受可惜。
罗用这名弟子若是果真可以造出更加结实耐用的绣花针,也卖差不多的价钱。对于许多经济拮据的家庭来说,这便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