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听罢即笑了。
“如此说来,若朕不允,倒要成了那无意辨明忠奸的昏聩之君了?”他看着和珅,问:“你是这个意思?”
和珅也跟着笑了。
“奴才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嘛。”话虽不悦,乾隆的语气确是十分慈和宽容的。
和珅走后,和亲王弘昼提着一只鎏金鸟笼从屏风后行了出来。
“这和珅如今怎么变蠢了。”他看着乾隆问:“皇兄您还由着他这般闹?”
“蠢?”乾隆看了他一眼,道:“他可比你要聪明得多。”
即便真是要‘闹’,那他倒要看看他要怎么闹。
话音落,恰瞧见洞开的御书房大门外,太监总管高云从低声打发了一名小太监后,欲进来禀,却有几分迟疑之象。
“高云从。”乾隆皱眉唤了他一声。
“奴才在。”高云从这才急忙忙地行了进来。
“方才是哪个宫里的人?”
“回皇上……是毓秀宫那边儿的人。”
“是为何事?”乾隆问。
高云从垂着头,声音有几分迟疑地说道:“只说是七公主今日不知从哪里听来了皇上欲让她前去缅甸和亲的消息,一时气急……不慎损毁了皇上前几年赐下的那副字儿……”
乾隆听罢脸色微微一沉。
早些年他很看得上和静的那一手好字,作为嘉奖,确是赐给过她一幅亲笔所作。
御赐之物,保存不当,是为大不敬。
但君与臣,尚是其次。
这更是对他作为一个父亲极大的不尊。
“这……”见他脸色有变,弘昼连忙笑着打圆场道:“七格儿的性子向来算是稳重的,既是说不慎,那想必当真是不慎为之……都是自家的孩子,待叫到跟前来稍加训斥——”
然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乾隆出声打断了。
“她近几年来胆子越发大了,十日半月不来朕跟前请安都是常有之事,眼里哪儿还有朕这个皇阿玛。”乾隆冷笑了一声,又道:“更遑论是损毁区区一副字画了。”
弘昼还欲再劝,却听乾隆已在前面讲道:“旁人不知,你难道也不知吗?自令妃去世之后,她私心里一直怨恨着朕,数年过去,也未见有缓和之迹。此番朕无意罚她,只是看来再将她留在眼前,不过是一日日地多添间隙、父女离心罢了——”
“皇兄……”弘昼顿了一顿,心下已是懂了乾隆的意思。
缅甸有意与大清和亲,宫中适龄未有婚约的公主不过七公主和静一个而已,这两日乾隆本正值犹豫之际,昨日还跟他提过择一位宗室女封为公主远嫁,虽稍显诚意不足,但亦无不可。
可今日和静那边却这样‘自乱阵脚’,弄巧成拙。
弘昼深知乾隆的性子,正值气头儿,是谁也劝不了的。且天子拿定的主意,无人敢违背不遵。
他未再多言,又得了乾隆的一句‘你自先退下吧’,唯有离了御书房而去。
然刚沿阶而下,迎面就瞧见了一道身着宝蓝色锦服外罩着一件风毛坎肩,头戴一顶蓝缎团福镶明黄边儿暖帽的小影子正朝着此处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