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搬进新宅子里之后,家中下人自然也要随之增添一些。”和珅的声音听起来含着淡淡的笑意,声音虽轻,却似乎夹带着一丝对日后生活的美好期盼之意:“夫人不是喜爱江南一派的建筑吗?待到修葺之时,便从江南请工匠前来,里里外外的陈设与布置,皆大改一番。到时挖上一条小溪,引水进来,植些芙蕖,再养些鱼儿”
冯霁雯听得不由转过了头去看向他。
室内灯火已熄,她隐约可见躺在地铺上的和珅将左臂枕在脑后,一派悠然自得,脸上虽看不清具体是怎样的神情,但从语气听来,应是笑着的。
她前世便是南方人,故而对江南一派的建筑有着极深的感情,偶然闲暇之时,便喜欢翻看一些有关江南风土人情的杂书,赏看画作之时,也习惯对江南风光多看上几眼。
竟不料他都留意下来了。
听他还在说着新宅要如何布置,以及日后各个居院的院名都要由她亲自执笔来写,冯霁雯不觉间也跟着微微弯起了嘴角。
她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只知一夜好梦至天明。
翌日,和珅饭后换上官服,去往刑部之前,给冯霁雯分派下来了一个任务。
“前几日夫人不在家中,有客上门道贺也未备下宴席招待,如今夫人既回来了,不如拟一份宴客名单出来,再将帖子送到各府之上。”
冯霁雯听罢询问道:“都要宴请哪些宾客?”
她这几日虽不在家中,却也隐约听说近来上门道贺之人不在少数,甚至有许多之前从无来往的官员及其家眷。
如此她倒不知该如何入手拟定名单。
“太岳父与袁先生,另有金家二公子”和珅说道。
祖父与袁枚先生必然要头一个去请的。
可金家二公子?
“不是请金大人吗?”冯霁雯疑惑地问道。
她只当是金家也有人上门前来道贺过,这一场宴不过是答谢宴,故而对和珅请金亦禹而非金简,感到有些不解。
“金大人是整个金家,兴许还可代表景仁宫。”和珅似笑非笑地说道:“可金家二公子只是金家二公子,至于可否代表金家,全看个人所见了。”再者,他之所以请金亦禹前来,实则还有道谢之意。
冯霁雯愣了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言下之意便是请金二公子前来他为的不过是私交而已。
可金家与景仁宫却必然不会如此认为他们仍会将此当作是和珅给出的回应。
和珅还是在同金家与景仁宫周旋着。
只会聪明如他,岂肯轻易让外人抓住把柄。
冯霁雯明白过来他的用意,点了点头,并未再多问。
“还有福三公子。”和珅又道“不管是当日我在团河行宫外置身险境,傅恒府出手相助,还是此番在袁守侗一案中,福三公子都帮了不少忙,理应邀其前来。”
至于福康安之前的种种,一码归一码,做人恩怨须分明。
冯霁雯同他的看法一致,是以也就又点了头。
只是她觉得福康安大抵不会过来。
“女宾这边,便由夫人来定吧。”
“”还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的冯霁雯闻言问道:“那余下的男宾名单呢?”
“统共就这么多了。”
冯霁雯讶然。
祖父和袁先生,金二公子与福康安这才多少人?
“这几日上门道贺的宾客们,都不请了?”她问道。
“本非大宴,只是小聚而已。”和珅笑着说道:“并不适宜大肆操办。”
所以请的人越少越好。
若不然有的请,有的不请,反倒容易落人口实。
他既不愿意涉及党争,倒不如谁都不请,不仅省事儿,还能谁都不得罪。
“”
冯霁雯没料到他是这么个意思,待想明白了之后,也就道:“如此也好,倒省去了许多麻烦。”
话末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看向和珅问道:“程世伯府上可有人前来道贺过了?”
和珅颔首,继而想到了她为何有此一问一般,“对了”
“可要下帖去将程世伯府上的秦管家也请来?”冯霁雯笑着问道。
之前和珅出事,她找不到人帮忙,就连唯一的福康安也半路没了人影,如此情形之下,是秦庸做主请出了忠勇公府上御赐的黄马褂,带着她一并前往了团河行宫。
和珅含笑点头说道:“还是夫人细心,我倒一时未能想到此处”
和家与忠勇公府乃是世交,纵然秦庸此番没有帮过这个忙,也该请其过来才是。
是他一时之间疏忽了。
“由此可见,家中当真不能少了夫人。”和珅笑着感慨道。
他身边如今当真也少不得冯霁雯了。
临近午时,金家。
“大少奶奶。”
金家长子住着的霖院中,有丫鬟前来禀道:“汪家太太过来了,说是要见大少奶奶”
“母亲?”汪黎珠皱眉道:“她来做什么?”
回门那天在汪家不是都告诉过她了吗,让她和父亲没事儿少往金家跑。
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还找过来了?
还嫌她在金家被人耻笑的还不够吗?
连这个过来传话儿的丫鬟都是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一丝一毫该有的尊重都没有,金府上下究竟有谁拿她当作是大少奶奶来看待了?
鬼知道她嫁过来这短短几日,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成亲当晚夫君昏迷不醒,她与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同躺在喜床之上吓得几乎是一夜未睡。
次日一早,竟然连个喊她去给公婆敬茶的人都没有。
就连隔日回门之事,都是她带过来的婆子去找人张罗的。
这哪里是少奶奶,这分明是比小妾还不如!
她知道金家是看不起她,更加看不起她的娘家,所以她才不愿让汪家的人过来金家遭人白眼。
可母亲怎么就好像根本不明白这一点呢?
汪黎珠几乎是黑着一张脸来到了前厅。
“珠儿过来了。”孙氏连忙站起了身来,上前抓住了汪黎珠一只手,满脸殷切地说道:“快坐下来,母亲有事跟你说。”
汪黎珠强压下心头的不耐烦,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余光忽然瞥到方才孙氏所坐之处的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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