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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的是,碍事的拒马已除,冲锋的士卒们卯足了劲儿,几乎是一口气冲到了壕沟面前。
宽阔的壕沟,张着血盆大口,想要鲸吞掉每一个妄想要逾越而过的人。
长梯的作用在这一刻得到充分的发挥。
与云梯不同的是,长梯制作简单,轻盈,只需两三人抬着,就能在战场之中快速移动起来。
除了搭墙攀城,这类木制长梯最大的作用就是架取沟壕,为后方赶来的士卒开辟出新的前进道路。
汉军士卒将手中长梯往前一抛,十数架长梯同时搭在了壕沟之上,那被壕沟所斩断的地面,再一次连接在了一起。
第一个踏过壕沟的汉儿郎被一箭洞穿了头颅,整个身子立在原地,久久才倒入地面,泛白的眼珠死死的瞪着。
身后的袍泽从他身旁掠过,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的死,没有让大汉儿郎畏惧退缩,反而更加触发了他们心底的血性。
这一刻,所有人都豁出了性命,眼中只有前方那高耸的城墙,还有那一群该滚出大汉疆土的强盗恶贼。
死去的人在这片土地上安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冲锋。
这就是战争,很无奈,也很残酷,没有丝毫的道理可言。
越过壕沟,离城墙的距离只剩下十丈不到。
这也意味着,前方的道路将会更加凶险。
三十二架云梯,已渐渐靠近。
云梯要过壕沟,光靠那些长梯是行不通的,它们承受不住云梯的重量,必须要有人去填了壕沟才行。
河内诸将靠不住,这项任务就落在了宋宪身上,他带了八百人,每人身上背着一满袋泥土,朝着壕沟处奋勇奔去。
城关上的莽泰不是聋子,更不是瞎子,他立马拨出一半的弓弩手,朝着宋宪那边集中火力进行攒射。
这八百人没有武器,更没有盾牌防卫,全凭着一股热血劲儿在往前冲。
随着城头上弓箭手的集火针对,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
不断的有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飞来的箭矢贯穿了他们的胸膛、手臂、肋骨,纵使这样,倒在地上的汉儿郎也并未因此屈服,他们趴在地上,伸出双臂,奋力往前攀爬。
哪怕有一口气在,就算是爬,也要爬至终点。
以前,有冠军侯横扫漠北,马伏波平定交趾。
这一次,我们也一样能够将鲜卑人彻底驱逐出境。
这是一个民族的信念,亦是我大汉儿郎的铁骨铮铮!
只要能让云梯成功抵达城下,这场战争就算是赢了一半。
背着泥袋的士卒们对此深信不疑。
可当最后冲到沟壕处时,宋宪带领的八百人仅存三百,他们将背上的泥袋奋力扔进沟壑,可仍旧差了许多。
戏策说过,需六百袋泥沙才足以让那三十二架云梯平稳渡过。
还差一半之数。
宋宪当机立断,下令存活的三百人再去各处,将那些散落的泥袋重新拾回。
未几,侯成从前方跑了回来,他跳进壕沟,打断了宋宪的手头动作,喘着粗气。
“你不是在前面冲锋吗,怎么退回来了?”望着满脸血迹的侯成,宋宪不免有些疑惑。
如今这个节骨眼儿上,哪还来得及细说。
侯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径直说道:“老宋,我来替你填这沟壑,你去带着弟兄们冲吧。”
宋宪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继续着手头的动作。
侯成急了,一把拍掉宋宪手上的泥袋,在宋宪微怒的目光下,大声吼了起来:“别他娘的墨迹了,你伸出脖子去看看,咱们冲锋的弟兄倒下了多少,若不是老子没你的本事,你以为我会来找你?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玩完儿!”
号角声还在继续,城头城下的喊杀声充斥在耳边,一刻也不曾消散。
一道飞来的箭羽贴着宋宪的脸庞划过,在他坚毅的脸上留下了一道寸长的血痕。这个往日里沉闷的男人望向侯成,淡淡的说了一句:“留在这里,你会死的。”
不是在开玩笑,任谁都能听出这话音里的沉重。
侯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满不在乎的拍着宋宪的肩膀:“老子可是有八条命的男人,哪会就这么轻易的死在这里。”
“城头上的那些鲜卑人是真的难啃,除了将军,我估摸着也只有你能将他们的骨头嚼碎。”
说到这里,侯成将手中的战刀交到了宋宪手中,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尤为轻松的笑了起来。
宋宪也不再推诿,握着刀,爬上了地面。
“老宋!”
望着宋宪即将远去的背影,侯成突然大喊了一声。
前方的宋宪回过头来,“嗯?”
“万一我要交代在了这里,我是说万一,麻烦你转告将军……”侯成大声的说着,一字一句。
“若有来生,侯成还愿为将军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