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说了。也不知道是终于有人能理解他,还是想要加深对蔚蓝的了解,容光咬牙道:“何止啊,最可恨的是此女笑着挥刀斩人的手段,从头到尾笑盈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参加赏花宴呢。”
说到这个,容光就满肚子火气。
按照他原先的猜想,蔚蓝虽然有些名望,却多半碍于镇国将军府的余威,是骁勇和杜权等人吹嘘出来的。就算表面上再如何亮眼,到底华而不实。而军中最讲究实力,只有绝对的实力才能服人。
似蔚蓝这般靠着祖辈余荫手握大权的,充其量只是个表面光鲜的人形傀儡,再加之年岁尚小,只要稍加试探就能看出端倪。就算一时半会儿没看出端倪,将士们也不全然都是蠢的,时间长了心里自然有数。
到时候蔚蓝威望尽失,他不正好可以从姜衍身上下功夫么?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机会呀!容光思来想去,实在是不想错过。
谁料蔚蓝其人远超他的预期。
这头一点,就是武力值。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蔚蓝在比武台上到底用了几分力气,容光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灵活多变又游刃有余的身手,就算是他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将其完败。但这世上身手比他好的人多了去了,若仅仅是这样,他还不至于这么憋屈。
最为关键的是,蔚蓝心思深沉,他看不透深浅。容光可以肯定蔚蓝以往没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但她一个十岁出头的黄毛丫头,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不仅泰然自若,还自信从容得跟回家一样,这正常吗?
更不正常的是蔚蓝对他的态度,单凭她对陈二牛下死手这点,就可以看出她已经盯上自己了。可在陈二牛出言挑拨的时候,她眉毛都没抬一下。后面虽调转矛头直接对他发问,却也是不带半丝火气的,那不经意散发出来的自信沉稳,可谓半点都没将他放在眼中,让人看了恨不得呼上几巴掌。
如此种种,又何止是心思深沉那么简单?
这简直就是蔚池的翻版!难道真的是蔚家的种好,所以走了一个蔚池,又来了一个蔚蓝?有那么一刻,容光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原以为从天而降一头狼崽,稍微使点手段就是一盘好菜,岂料他才刚出手,反给对方送了盘菜!
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要说容光半点都不后悔,那是不可能的。但他自持身份,自然不会表露出来。
幕僚似有所觉,笑眯眯道:“所以说,将军此番虽有折损,却也受益匪浅不是?”
容光脸上的表情险些没绷住,斜睨着他道:“那以先生之见,本将倒是赚了?”合着名声与人手都不是他的,所以他半点都不心疼。
“赚不赚的还要另说,”幕僚哪能没察觉出他的火气,面色也淡了些,垂眸道:“那依着将军的意思,该当如何?”
容光被噎得说不出话,他能如何,还能如何,总不能现在就冲去蔚府直接将蔚蓝杀了泄愤吧!这根本就不可能啊。容光心思起伏,不过几息时间,脸上就青紫红白轮了个遍。
幕僚见状不由轻叹了声,“看样子,咱们这位才刚上任的小蔚将军,已经成将军的心魔了。”
容光闻言心下猛地一震,断然否认道:“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被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左右!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将军如今正在做的事情……”幕僚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就这心性,竟然还想着争取蔚家军的掌兵之权,委实勇气可嘉。
容光心中千回百转,末了朝他拱手道:“多谢先生提点!”这姓沈的说话虽然恶毒了些,却句句都在点子上——蔚蓝这小狼崽子固然厉害,却也不过是初出茅庐,且此番还是他们第一次过招,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若他纠结于此无法自拔,岂非目光短浅自断生路?
幕僚摆摆手,“分内之事罢了,为今之计,将军不如以静制动。”至于那几个已经折损的,在沈幕僚看来压根就不是个事儿,没见容光反反复复在意的都是自己么?
眼下确实是不适合再动了。容光微微颔首,却不怎么放心,“先生说的在理,不过,蔚蓝此人深不可测,既已抓住本将的把柄,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换成是他,他也会乘胜追击,直至对方没有还手之力为止。
幕僚微微挑眉,“哦,那将军可有把柄在对方手上?”
容光仔细想了想,片刻后缓缓摇头道:“那倒没有。”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可他直接与蔚蓝对上也是实打实的。
幕僚哪能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笑着颔首道:“那便是了,将军一片苦心,不过考校后辈而已,蔚小将军应当领情才是。”
容光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哈哈大笑,“是极是极,想要胜任蔚家军统帅一职,本就需要通过层层考验,要不哪来的擂台比武。”而他也确实只是略施手段罢了。这么一想,容光心中顿时郁气全消,还真觉得短时间内,蔚蓝耐他不得。
于是看向幕僚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叹服,“先生果然足智多谋!”
幕僚并不居功,眨了眨眼淡笑道:“将军谬赞了。蔚小将军虽不足为惧,但骁统领和杜将军那边却得小心提防。”须知这世上置人于死地的办法有很多,明的不行,不还有暗的么?
杜权姑且不论,就骁勇那手段,啧啧,麒麟卫又不是吃干饭的。
麒麟卫的确不是吃干饭的。就算麒麟卫是,不是还有隐魂卫和伏虎营么?
郧阳将二人的谈话听了个真真切切——谁也不知道他是何时与蔚蓝等人分开的,总之,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时辰,等他回到蔚府的时候,蔚蓝与姜衍才刚分开,正把玩着一柄软剑。
这剑是从上京城千里迢迢送过来的,剑身轻薄通体银白闪着寒芒,散发出来的气息与刹雪极为相似,蔚蓝一见就爱不释手。若非送剑的人说这是她爹年轻时的佩剑,蔚蓝几乎要以为这是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十分高兴。因为这是老爹送给她接掌蔚家军的贺礼。来启泰这几年,她陆续收到不少礼物,其中珍稀的不在少数,但武器却只有绸缪。倒不是说绸缪不好,绸缪虽好,却不适合在战场上使用。
如今可好,她也是有武器的人了呢,蔚蓝欢喜得就跟她前世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狙击枪一样。
也正是因为受这好心情的影响,在听郧阳转述完容光与其幕僚那臭不要脸的论调后,蔚蓝不仅没有生气,还有些想笑,“这容参将莫不是傻的?还有他那幕僚,怎么就能确定我一时半会动不了他呢?”
说得就好像有多了解她似的,这人是得有多自信呀!
郧阳也是这样认为的,闻言歪着头面色古怪道:“可能是他们有点飘?”
蔚蓝还剑入鞘,摇头轻笑道:“飘倒不至于,至少他那幕僚不是飘的。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人有些问题?就好像容光的所作所为,全都是由他主导的一样。”
说完摩挲着下巴看向郧阳,若有所思道:“你说那幕僚姓什么?”
郧阳眨了眨眼,“姓沈,可要属下将人捉过来严刑拷打一番?”
“不必,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蔚蓝摆摆手,总觉得忽略了什么,却抓不住,微微蹙眉后道:“无妨,你去趟骁伯伯府上,将消息告诉他。”
郧阳应声,“那杜将军呢?”
“也去一趟吧。”骁勇和杜权虽然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可她如果只告诉一人,难免会让人觉得厚此薄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