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谟帝脑袋抽抽地疼,他知道这两天冷宫里莫名其妙死了几个女人,她彻查时从那些女人留下的东西里发现了藏起来的蚕还有记录养蚕过程的密信,还没来得及送出去,本是想让她看清楚那些人死有余辜,可她那么聪慧,极度敏感地察觉到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无话不说的小安子,她确定不了这些人,那些人,是他的,还是别人的?她都弄不清了。
“小安子,我好怕,这个世界里,我就一个人,就只有自己一个人。”狄瑶不知道想到什么,歪着头认真地说,“我有一天做梦,就是去年年底高烧那回,我梦到自己不是这里的人,有个看不清女人跑来跟我说,说我抢了她的一切,让我滚,滚回我自己的世界里去,
我就去找我自己的世界,找啊找,找啊找,呵呵”狄瑶脸上出现了闲谟帝没看见过的向往神采,“我找到了一个和这里一点都不一样的世界,那里没有皇帝,没有太监,男人和女人都一样的,都是平等的自由的,我看到有人在卖好多好看的衣服,有好高好高的楼,有人开演唱会,有人讨论美男美女排行榜,
我还看到有一个家里只有一个男主人一个女主人还有一个儿子,他们家还有冰箱电视好大的席梦思床,还有一间粉蓝粉蓝的房间,里面有人高的毛绒大熊,柜子里有满满的各种各样好看裙子,棉的丝的绒的什么料子都有,墙上有好多眼睛五颜六色的漫画美男美女,那里的一切我都有熟悉感,我想我应该是那里的,我就想就留在那里,我就躲在墙上一张照片后面,照片里的人跟我长的挺像的,我就躲在那看着那家人生活,
每天晚上女主人都会到我面前说:瑶瑶,你在那个世界过得好吗?你回来看看妈妈好不好?你缺什么差什么一定要告诉妈妈知不知道?
我就跑到她面前跟她说:你在喊我吗?可她听不见。
然后男主人就过来带女主人走了。
他们的儿子出门好久一段时间回来,回来那天晚上夜深人静才过来,抱着一个盒子在我面前说:瑶瑶,你从小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脾气还不太好,也不知道那边你过得好不好,哥知道你一直想要哥陪你出去玩,哥总是忙,不理你,不过这两个月,哥带着你去了欧洲,非洲,什么希腊,西雅图,奥地利,都是你想去的,这趟你玩的开心吗?
明天,就要把你送到墓地那边的新家了,像妈说的,要好好照顾自己。哥也听你的,去把你嫂子追回来,不再天天加班,多陪她,多陪爸妈。
他走了,我就去看盒子,里面全是灰,我知道那是骨灰,那边人死了都要烧成灰,第二天他们把骨灰盒送到墓地了,我看墓碑上写的是邸瑶,府邸的邸,不是我的这个狄,我想我不是他们说话的人,就离开了,可到了别的地方又没有我熟悉的感觉了,
我到处都找不到我能停留的地方,我害怕一个人在那么大的世界里,我开始想念你,想念嬷嬷,明香他们,我想起来你从秋千上摔下来受伤了,我又开始往回走。
走了好久又碰到那个让我滚的女人,这回她很害怕的样子,恶狠狠地骂我贱人,我肚子突然疼起来,疼着疼着就醒了,就看到你了,可我知道我或许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或许那时候我再多找找就能在那个世界找到我自己,嗯,到现在我也不晓得我该是哪个世界的人,可梦里那个世界我也是一个人,你说会不会还有第三个第四个世界?嗯,我睡会儿,梦里我再找找,再找找说不定就找到了。”
闲谟帝忽然摇着她不让她睡:“你是孤的皇后,你想去哪儿?什么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那都是梦,梦能当真吗?你喝酒喝糊涂了?”
狄瑶“哇”地吐了出来,推开摇她的人,趴在那睡着了。
闲谟帝被推得坐在一边半天没动,他记起来她那天高烧半夜醒过一回,睁眼看到他竟然尖叫了一声:“陛下——”然后挣扎着要老嬷嬷,一直喊:“嬷嬷救我!”那会儿他以为她病糊涂了,或者是记起以前的事了,还纠结怎么跟她解释,谁知道她又昏迷过去,然后就小产了,等再醒过来又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他还让小房子试探过,才确定她还是失忆。
可是现在想来,那晚先醒过来的是另一个,或者说是原来真正的皇后,被他又一次吓死过去,现在的狄瑶才来的。
如果那天他没守着,那么醒过来留下来的会是哪个?
闲谟帝并不害怕什么借尸还魂,许久之前他就隐隐觉得他的皇后可能不是原来那个了,失忆不会连同性情智力一切所掌握的能力都变了,现在他已经能肯定了,反而安心了,既然那个世界的邸瑶已经入土为安,那么这个世界的狄瑶除了留下就只有死路一条,他舍不得。
闲谟帝将人抱到床上,给她换衣服擦洗,暗暗决定以后不能再让狄瑶喝酒,一滴都不行,她是不是别的世界的孤魂野鬼过来的是个秘密,一个连她自己这辈子都别想弄清楚的秘密,一个他也不鬼去再做确认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