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转身,轻手轻脚推开了屋门。
苏嫣初身子不好,已然睡了。
屋内点燃的熏香里加了安神的东西,苏嫣初睡得很熟。虽如此,但苏易鸣还是放缓了脚步,生恐将人惊醒。
苏易鸣从外头带了冷风进来,他褪下身上外衫,将双手置在炭盆前暖了一会儿,才靠近苏嫣初。
美人正在酣睡,青丝已散,双眸紧闭,规规矩矩睡着,似是连睡姿都小心翼翼的紧。
如此一看,苏易鸣更是心疼。
苏易鸣与苏嫣初自小一道长大,他从小苦,苏嫣初更苦,两人都是不被苏家主君与主母所喜的孩子。如此一来,两人便更容易亲近。
可其实,苏易鸣本性是个不易亲近,心性阴狠之人,连他都觉得奇怪,他对苏嫣初能如此掏心掏肺。或许是小时,这个小姑娘明明自己也过的不好,却偏要将好东西留给他吧。
小时的情意是最真实而敏感的,小时候的苏嫣初虽身份低贱,甚至于还会被奴婢欺压,但却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她会在苏易鸣受到责备后柔声安抚他,会在他饿肚子时拿出自己舍不得吃的糕点给他。
还会唤他,“鸣哥哥。”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就跟着苏念珠一起唤他“大哥”了。太生疏了,还是她……发现了什么?
苏易鸣猛地攥紧自己的手,眼神阴鸷下来。
不该的,他掩藏的很好……苏易鸣的视线往下落,苏嫣初毫无防备地躺在那里,樱唇微白,透出一股脆弱的美。
这是一种易碎的心动,让人忍不住的想摧毁。
苏易鸣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到,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却并没有离开。
屋内熏香袅袅,苏易鸣觉得连他自己的神智都昏沉了。他缓慢上前,立在苏嫣初床边,盯住她的唇。
苏易鸣高大的身影缓慢下移,搭在肩膀上的头发轻轻往下坠去,“啪嗒”一声打在绸被之上。
苏易鸣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距离苏嫣初的唇只差半指距离。
他的面色陡然涨红,然后直起身,落荒而逃。
苏易鸣刚走,床铺之上,苏嫣初就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视线往熏香炉上一瞥,然后再移开,脸上似有嘲色。
夜色已深,苏嫣初躺在那里,盯着帐子顶看了一会儿,突然皱眉,起身,脸上的表情一改之前的柔弱之相,双眸隐隐透出怨毒。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苏嫣初张嘴,使劲撕咬自己的指甲尖。她虽为庶女,但因着苏易鸣爱护,陆从嘉庇护,所以青葱似得指尖上便留了十指两寸长的指甲。只是她习惯啃咬,故此总是折损。
按照梦境,苏念珠会让人送来掺了松子粉的梅花糕,可是很奇怪,现实内,那梅花糕里却什么都没有加。而且那梅花糕也并非是苏念珠让人送来的,是她自个儿上赶着去要的。
因为她等了好几日,皇宫那里都没动静,所以这才按捺不住的以送生辰礼的理由去一探究竟。
初看到那梅花糕时,苏嫣初想,果然如此。
可后来她却发现,那梅花糕里竟然什么都没加。
苏嫣初不信邪的将那一大块梅花糕切开,每块尝一口,吃到肚子撑涨,差点呕吐都没吃到松子粉。
没有松子粉,就意味着苏念珠没有按照梦境一样害她。
这本来是件该开心的事,可苏嫣初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因为这是十几年来,梦境第一次跟现实不一样。
在苏嫣初眼中,这个世界就像是一盘棋,而她就是那个操棋之人。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奴仆家丁,包括父母兄姐,朋友爱人,甚至于是一个小小的路人。
可现在全乱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乱的?
苏嫣初努力皱眉回想,然后猛地咬紧指尖。
她想起来了,从苏念珠嫁给暴君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与梦境发生了不同。
根源在苏念珠那里。
那要怎样才能终结这种混乱呢?
苏嫣初的眼神陷入迷茫,她转头,看到几子上置着的那支白玉瓶内斜插着的新鲜梅花枝。
这是盼盼今日晨间替她去采摘的。
梅花依旧鲜嫩,盼盼却大抵是要死了。
松子粉不是盼盼放的,是她自己放的。
陆从嘉不知道这件事,却找到她说,不管松子粉是谁放的,他都要苏念珠清白。
陆从嘉如此做,目的是为了获取苏念珠的信任,创造情深人设,让苏念珠听从陆从嘉的安排,助他夺取帝位。
而她自己,就只是陆从嘉一颗没有脑子的棋子,盼盼若是死了,自然也不关她的事。
其实苏嫣初看得出来,盼盼喜欢苏易鸣。让盼盼死在苏易鸣手里,应该也算是成全了她吧。
苏嫣初的牙咬得更紧。
她知道一切。知道苏易鸣伪装外表下的真面目,也知道他凶狠残忍的性子,她从记事起就开始做梦,怎么可能不了解他呢?
毕竟她是从一开始就照着梦境将他慢慢变成了自己的一颗棋子的。
一颗又好用,又听话的杀戮之棋。
“啪嗒”一声,苏嫣初留的极长的指甲突然被她咬得崩断。
苏嫣初垂眸,定定看着自己被崩断的指甲,心中冒出一个想法来。
杀了她,杀了苏念珠,她本来就该死的。
苏嫣初脸上露出笑来。
是的,她本来就该死的。
只要杀了苏念珠,一切都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