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人虽躺着,但他手中却握着一柄银白色的锋利长剑。剑上沾着血,半陷于泥泞之中,血珠子斑斑驳驳,氤氲流淌。
有小太监认出男人是陆棠桦。
“太,太子……”
动静太大,躺在牡丹丛里的男人缓慢苏醒。他伸手扶额,指尖黏腻的血渍粘在白皙额头上,立刻留下一片血红印记,他将自己脸上唯一一片干净的地方都擦脏了。
他睁开眼,平日里明亮的漆黑双眸在血色之中浑浊一片,陆棠桦闻到自己身上浓郁的酒香。
除了酒香,还有一股腥臭味,混杂着浅淡的牡丹香,冲入胃里,带起一阵反呕感。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嘈杂声越来越大。
“是太子,太子杀人了,太子发疯了!”
“太子杀了很多人!”
“到处都是血……啊啊啊啊!”
那一刻,恐慌蔓延,惊叫声此起彼伏。
陆棠桦坐在那里,下意识攥紧手中的血锋,眼中的迷惘慢慢被众人脸上的恐惧所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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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珠听周玳说罢,沉静了好一会儿,以至于整个人都陷入了恍惚当中。
她想,原来这就是男人“暴君”的由来,这就是他心病的成因,这就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理由。
“啪嗒”一声,不远处传来枯枝被踩断的声音,苏念珠带着一脸怔色转头,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枯枝中穿梭而过,手中提着的那盏宫灯在稀薄树枝之间摇摇曳曳,犹如萤火星光。
“陆棠桦!”不知道为什么,只一眼,一个背影,苏念珠就认定那个人是陆棠桦。
她立刻提裙疾奔上去。
男人步子大,又刻意走的快,苏念珠追得很急,可一直追到马上就要出后花园了,还是没追到男人。
苏念珠又急又气,情急之下一连踩空两个石阶,身子往下一滑,马上就要跌下去,一只手从旁伸出,将她紧紧拉住,然后往前一拽。
苏念珠一把撞到陆棠桦怀里,还没站稳,男人就突然松开了手,她踉跄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男人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你拉我起来。”情急之下,苏念珠伸手紧紧攥着陆棠桦的袍角不让他离开。
男人被苏念珠拽住,他站在苏念珠面前,夜色很黑,苏念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男人周身都硬邦邦的,像是突然凝固起来的冰块。
苏念珠知道,他一定听到她跟周玳的谈话了。
“我是一个怪物。”男人声音嘶哑,仿佛从深渊内挣扎而起。他抬手抓住自己的袍角,慢慢将其从苏念珠的手中扯出。那双漆黑暗眸定定盯着她看,眼底深沉晦暗一片,仿佛浸满了淤泥的深潭死水,毫无生气可言,仿佛心如死灰。
那片衣袍最终还是被陆棠桦给拽了回去。
苏念珠的手停在半空之中,指尖一点温度也被寒风吹散,她张了张嘴,似是想说话,可那指尖的凉意竟直接从肌肤渗入骨血之中,仿佛要将她硬生生撕裂开。
男人转身,往前走去。
苏念珠的手颓然落下。
“啪嗒,啪嗒……”天空突然落下几滴豆大的雨,苏念珠坐在地上环抱住自己,然后猛地抬头,朝着陆棠桦的方向喊道:“陆棠桦!”
男人脚步不停,苏念珠红了眼眶,声音变小,颤抖着道:“我冷。”她环抱住自己,却倔强地偏头,将目光对准陆棠桦的方向。
陆棠桦的脚步陡然顿住,他背对着苏念珠站在那里,有雨水顺着挺翘鼻尖滑下,落入唇缝之中,男人稍稍一抿,那雨水便入了口。
阴凉冰冷,随着血脉一齐流淌,直钻进了心房内。
男人恨恨咬牙,霍然转身,大踏步到苏念珠身前,然后弯腰,将其一把从地上抱了起来。
苏念珠趁机一把锁住陆棠桦的脖子,将自己的脑袋牢牢靠在他身前。
雨水下的急,陆棠桦身上的外衫被雨水缓慢浸透。那豆大的雨滴凝着冷意,直往人最脆弱的心尖上钻。
苏念珠的风寒还没彻底好全,陆棠桦突然将人使劲往上一拖,让她坐在自己的单臂上,然后扬起另外一只手,宽大的袖摆替她遮挡住了头顶簌簌而落的雨水。
苏念珠的眼前被宽袖遮蔽,她能嗅到那股子清新的皂角香。
女人眼眶骤红,她紧紧攀附着陆棠桦,热泪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淌。
她偏头,贴着他的耳朵,说话时几乎要咬住他的耳骨,“你看,你还是舍不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