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呼:“晏市长……。”
晏南陌笑了笑,朗朗说道:“没错,我就是江州市市长晏南陌。”
晏南陌的承认让底下的百姓更惊讶了,市长大半夜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其实是有件事要跟大家宣布。”
当晏南陌说出因为预防台风要居民搬出这里后,人群开始骚乱起来,有的人根本不当一回事儿,有的人却质问起晏南陌来,晏南陌保证会将他们妥善安置,对他们造成的损失政府一定会负责,晏南陌态度很真诚,堂堂市长大半夜不睡觉,反而冒雨来劝他们,态度始终不骄不躁,一时都犹豫起来。
最后,晏南陌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游说了这些百姓,倒是有个人提问道:“为什么只有我们搬走?”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是啊,为什么其他人不搬,就我们才般?
晏南陌看向说话的人,就站在第一排,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如果不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案,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因为我接到举报,你们居住的房子属于违章建筑,根本不能抵挡强台风,但是,我向你们保证,给你们造成的财产损失,政府一定会负责到底,包括开发商和建筑商,一定会追究到底,绝不放过一个责任人,我晏南陌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如果有一句欺瞒,就让我天打雷劈。”
这时候,天空忽然一声闷雷炸响,晏南陌站在高台上,铁骨铮铮,目光坚毅执着,不由得就让人信服。
“好,晏市长,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们就信你。”
“是啊,晏市长你是个好官,我们大家都信你。”
……
晏南陌抬了抬手,瞬间鸦雀无声:“梅丽号后天中午登陆,在此之前,各位一定要说服家人,听从我们工作人员的安排,贵重东西一定要随身带好……。”
一天一夜的时间,搬家工程浩浩荡荡的进行,为此电视台专门进行了报道,外界对此褒贬不一,有赞扬晏市长爱民如子,细心敬业,有抨击他小题大做,浪费资源,同时这栋住宅楼存在的质量问题也照样不翼而飞,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认为政府这是在给建筑局擦屁股。
李顺利知道的时候,不屑的勾了勾唇,什么破市长,竟然敢质疑他的房子,简直可笑。
秘书建议要不要派人去内部打听点消息,李顺利直接把人搂怀里:“打听什么消息?我看这个市长就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跟你亲热亲热呢,我的心肝小宝贝儿……。”
同时晏南陌也没闲着,成立调查组进行深入调查,有云涯给的资料和线索,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证据全都搜集齐全,检察院开始出动抓人,一个个相关责任人从顺利房产到建中集团以及小承包商全都一网打尽。
李顺利当时正在办公室跟秘书滚床单,被检察官推门而入直接带走,他整个人都有些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7月18日早上,人员已经基本遣散干净,有十来户人家联系不上,经过调查发现,有的是出差,家里基本就一个人,有的是空户,而这些都联系上了业主。
晏南陌坐在办公室里,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整个人都有些憔悴。
最难的是市民的安抚工作,这些依旧需要他亲自出马,秘书给他换上一杯热茶,低声道:“市长,您睡一会儿吧,否则这么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几点了?”
“八点。”
晏南陌点点头:“九点叫我。”头靠在椅背里,几乎瞬间就睡了过去。
秘书拿出一条毛毯给他盖上,市长可真是难得一见的为民着想的好官啊,只是可惜,江州人福气薄,以后恐怕没这么福分了。
秘书转身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将办公室的门关好。
不过多时,有人匆匆走来,正是负责遣散居民的公安队长唐河,“我要见市长。”
秘书嘘了一声:“声音小点,市长刚睡着,有什么事等他醒来再说。”
“现在等不了了。”唐河抓了把头发,烦躁的说道:“有家钉子户,不管怎么说就是不答应离开,我来请示市长。”
“之前不是说都遣散干净了吗?”
“是啊,负责的工作人员说本来答应的好好的,临了又变卦了,专门跑回去,怎么说都不愿离开,你说,这不是成心找麻烦吗?”
秘书沉吟道:“你就是找市长也没用,这家应该是想着讹诈一笔,不过这不是拆迁工程,你们最好还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最重要的一点,切忌不能对人动粗,影响我们政府形象。”
——
云涯让杜山将车子开到水月洞天小区外,小区门口已经用警戒线拉了起来,四周停着不少警车,小雨不眠不休的下了好几天,今天上午,依旧没有停歇。
路上荒无人烟,除了偶尔有一两辆车子驶过,路面经过长时间的降雨积了不少的水,每当有车子驶过,便会溅起长长的水花。
云涯撑着伞从车里走下来,杜山要跟上来,云涯对他笑道:“杜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吧,我很快就出来。”
杜山不放心,但他不能违背云涯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又坐回了车里。
云涯刚要从警戒线里钻进去,立刻有个警察冲过来,“小姑娘,这里禁止进入。”
云涯甜甜的笑了笑:“警察叔叔,我家在这里,我回去拿点东西,很快就出来。”话落趁警察不注意,快步溜了进去。
小区内空无一人,除了四处巡逻的警察,云涯每次遇到他们就绕道走,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事,看来晏叔叔效率很高,一天时间,就把这么多人全都遣散干净了。
具体时间云涯不记得了,毕竟她不是亲历过,只是在新闻上看到了,死伤那么多人,她当时特别难过,现在想到自己能拯救这么多条人命,云涯就觉得自己的重生终于有了意义。
救人,果然能让心情更好些。
正想要离开,便看到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从一栋单元楼内走出来,两人低声交谈着,云涯耳力很好,将两人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在被对方发现之前,她闪身躲在花坛后,等人走远后,才从花坛后现身,看了眼单元门,蹙了蹙眉,抬步走了进去。
这栋楼总共十一层,云涯没有乘电梯,而是从楼梯上一层层爬上去,刚走到五楼,就听到楼上传来的争吵声。
她加快脚步爬到六楼,便看到六楼门户大开,声音就是从里边传出来的。
云涯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原来这家女主人要走,男主人却不同意,非要政府给个说法,不论唐河怎么劝,就是不愿离开,女主人说着说着就跟他吵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自私,所有人都走了,就剩我们一家人了,要真出事了该怎么办?还有我儿子,他还那么小,你想送死别拉着我们母子一起啊。”这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愤怒。
“小题大做,这房子能有什么事?难道还真能被台风给刮塌,别搞笑了好不好,你就安安稳稳的给我坐家里,天塌了还有我给你们顶着呢。”男人的声音固执的响起。
“天花板塌下来头一个砸死的就是你。”女人破口大骂道。
“你这娘们儿,咒我死是不是?”
“行了,你们都别吵了,李先生,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让妇人和孩子先撤离,你要不愿离开,那好,我陪你。”唐河铿锵有力的说道。
这时忽然响起孩子的哭声,听起来还不满一岁。
妇人快步跑回卧室,抱着一个半岁大的婴儿走出来,婴儿哇哇大哭着,跟抽了似得根本不停,妇人一边哭一边哄:“我的小宝儿,不哭不哭啊。”
她越哄孩子哭的越厉害,妇人说道:“宝儿咋哭不完了,是不是饿了?”
喂他奶也不吃,以为是尿了,结果打开尿不湿一看,干干净净的,这到底是怎么了?妇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给我闭嘴。”男人烦躁的大吼道。
“我不管,我要带着儿子离开,你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儿吧,最好砸死你。”话落就要抱着婴儿离开,被男人眼疾手快的拉住,“你哪儿也不准去,外边下着雨,万一把宝儿淋湿了,感冒了怎么办?你把心放肚子里,政府就是吃饱了没事儿干,这房子要真出事,我把头摘下来当球踢。”
云涯实在看不下去了,“房子如果真的出事,你也没命兑现承诺。”
三人扭头看去,见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少女,唐河皱了皱眉:“小姑娘你……。”
“你哪儿来的?我们家的事用得着你插手?哪儿远给我滚哪儿去。”男人不耐的摆摆手,语气丝毫不客气。
云涯走过去接住妇人怀里的婴儿,轻轻哄了哄,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云涯怀里,这孩子立马就不哭了,咧着嘴巴,对云涯笑了。
那么天真纯洁的笑容,云涯看的有些恍惚,伸出手指逗弄着他肥嘟嘟白净的脸颊。
妇人惊讶道:“真时奇了,这孩子怎么你一抱就不哭了?”
云涯笑了笑:“小弟弟很可爱。”
她抬眸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个子不高,穿着背心短裤,看起来邋里邋遢,双眼小而无神,鼻梁低窄,面色灰白,额头前凸,这样的面相,证明他是个极端固执自私的人。
云涯非常讨厌这样的人,但她却不会在脸上露出任何痕迹,微笑道:“叔叔,你爱你的孩子吗?”
男人轻哼一声:“我儿子,我当然爱,你个小姑娘问这么多干什么?”
云涯接着问道:“你爱你的妻子吗?”
男人眉目阴沉下来,狠狠瞪了眼云涯:“你干什么?”
她看了眼身边的女人:“回答我,你爱她吗?”
妇人咬着唇:“你聋了还是哑巴了,没听到人家小姑娘问你话,你到底爱不爱我?”
“都老夫老妻了还扯这些干什么?也不嫌害臊。”男人不耐的说道。
“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你很自私,不顾妻子和儿子的性命,固执己见,你只想不会发生意外,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发生意外了呢?那就是你亲手害了她们。”
“可是怎么可能会发生意外……。”男人反驳道,被云涯当面说出来,面色有些不好看,这种人大男子主义严重,在他们的世界中,没有女人敢挑战他们的尊严。
“话不要说的这么绝对,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吗?能提前知晓到不会发生意外,所以你才这么老神在在的坐在这里?”
男人哑口无言,但遂即他就以相同的论点反驳道:“难道你能未卜先知,知道这房子会出事吗?”
没错,云涯在心底这样说,面上却笑道:“我只知道,即使只有0。01%的可能,我也不会让我的亲人冒险,去赌那99。99%的可能。”
一句话,彻底让男人无话可说。
唐河望着这女孩的背影,惊讶的挑了挑眉,这男人固执的让他真想爆揍一顿,没想到却被女孩三言两语就给攻破了。
厉害!
“叔叔,你为何不设身处地为阿姨和小弟弟着想呢?没出事还好,万一出事了,你有想过后果吗?你连后悔都没有机会了,所以,就算为了阿姨为了小弟弟,你也该离开这里,政府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衣食住行都有专人负责,你还在担心什么呢?”
妇人也劝了几句,男人有些松动,是啊,万一真的出事了,后悔都来不及。
这时,指针指向十二点,天气预报的很准,台风正式登陆,天空忽然阴沉了几分,窗外狂风呼啸,拍的窗户咯吱作响,那力拔山兮的风几乎要把房子给掀翻,这种感觉实在太过恐怖,几人心脏咯噔跳了跳,就在这时,忽然断电了,屋子里一下陷入黑暗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啊……。”妇人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往云涯身边靠拢。
男人也被惊住了,却还是坐在沙发上不动身,云涯看窗外的天色,颇有种末日来临的感觉,她当机立断道:“赶紧走,这里不能多待了。”
出事就是在今天,但具体的时辰她却不太记得了,因此心底也没底,怀里的孩子开始不安的小声抽噎,云涯把他抱在怀里,轻抚他的背,对唐河道:“把他敲晕扛走。”
话落对妇人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妇人现在下意识就把云涯当成了可以依靠的人,跟着她离开。
唐河正准备走过去敲晕男人,男人立刻站起来:“我……我走。”
话落比云涯还快的跑了。
妇人破口大骂道:“我怎么会嫁了这么个男人。”
云涯随手从沙发上拿了条毛毯蒙在孩子身上,唐河要抱孩子,云涯摇摇头:“我来吧。”
电梯不能坐了,几人只能走楼梯,走到四楼的时候,明显感觉整栋楼晃了晃,妇人“啊”了一声身子歪了一下,赶紧扶住旁边的墙。
“我的天,不会真的要塌吧。”
“别废话,快点离开这里。”云涯抱着孩子,从楼梯上快步跑下来,女人腿发软,刚走两步就差点栽在地上,云涯看了眼唐河:“你背着她。”
被一个女孩子命令,唐河没有任何怨言,反而笑了笑,走过去背起妇人,快步朝楼下跑去,他长腿,身体素质又好,三两下就把云涯甩在了身后,这时候房子摇晃的感觉更强烈了,云涯身体随之摇晃了一下,眼看要趴在地上,她半空中咬牙一扭,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背狠狠的撞在了墙上。
云涯几乎听到了腰部拉伤的声音,她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柳眉狠狠的皱在一起。
怀里的孩子忽然哭了起来,云涯轻声哄道:“乖宝宝,不哭不哭,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宝宝果然不再哭了,云涯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如果姐姐未来的宝宝像你这么可爱就好了。”话落她眸光有些黯然。
想到现在生死攸关的时候,她竟然还有闲心想这些,不由得摇头苦笑,暗暗提了一口气,刚起身就感觉腰部撕裂般的疼痛,看来扭住腰了。
她咬牙忍着,抱着孩子快步跑下楼,走到二楼摇晃的感觉更强烈,云涯有预感,房子就块塌了。
就在下楼的时候,她眼角不经意一扫,通向廊道的一扇门半开着,露出来一截破烂的鞋子,鞋面上有个硕大的洞,露出黑黑的指甲。
云涯瞳孔骤然紧缩,怎么还有人?
她快步走过去将门一脚踢开,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六七十岁破衣烂衫的老妪,凌乱的头发盖在她脸上,几乎看不清她的脸。
“婆婆,你醒醒。”云涯开口喊道。
然而老妪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摇晃的感觉更加强烈,现在的情况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唐河跟那个没良心的男人早已没了影子,云涯暗暗咬了咬牙,越危难的时候,她越冷静。
走出单元门,狂风呼啸,云涯差点被刮飞,她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孩子,妇人哭着扑过来,将孩子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一叠声朝云涯说着感谢的话。
天地阴沉,暴雨如骤,唐河朝着这边大声喊了起来,指着车子让她们坐进来,云涯看到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已经准确的捕捉到她的身影。
她抬头看了眼天边,旋风卷携着乌云朝着这边刮了过来,身后的大楼在摇晃,她几乎能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震动。
“你带着孩子赶紧离开。”
丢下这句话,云涯头也不回的又跑了进去。
白色的裙裾飞扬而舞,在这大雨滂沱的午后,在这阴沉肆虐的天地间,孤高而绝美,从容而沉静,背水一战,向死而生。
唐河震惊的瞪大眼睛:“艹……这丫头找死啊。”风大的连说出口的话都含糊不清。
他正要冲进去,被属下赶紧拉住:“队长,你没看房子要塌了吗?现在进去就是送死。”
旁边官方媒体的镜头记录下了这震撼的一幕,整栋楼在狂风中摇摇欲坠,窗户碎了。管道破了,墙面剥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坠落……
有个年轻的女孩,却转身头也不回的投入了这栋空无一人的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