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慕寻故意的。”
绵绵:???
陵澜:“他恨不得当场杀死苏星弦,又怕我怪罪,所以找了这个理由。这样以后,他就有充足理由能随意动手,再不用憋憋屈屈了。”
陵澜看慕寻眼眶微红,苍白着脸,好像终于找到多年未见的仇人,却顾忌着什么,没有上前,可那黝黑的眼里,分明已经满满都是仇恨。
理由是假的,仇恨却是真的,所以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也尤其真实。
陵澜赞赏,“瞌睡了有人送枕头,真是个贴心的好徒弟。”
心里舒适,陵澜面上却是毫不知情的模样。他本想让两个弟子好好认识,怎想忽然之间,两人就双双对峙。他不想他们伤了任何一个,只好自己隔在两人中间,防止他们动手,“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向慕寻,“什么仇人?星弦怎么会是你的仇人?”
“七年前,乌溪镇。”慕寻盯着那把尚未收起的剑,刻骨的仇怨如有实质,“收养我的爹娘,就是死于这把剑下!”
他特意说“收养”,防止陵澜心血来潮去查,虽然那个镇子在灾劫之后,基本都搬得差不多了,却也要防止万一。
“乌溪镇。”苏星弦有些印象,“是那个被半魔侵扰的镇子。我确实去过,但斩杀的,都是已经失去神智,只懂伤人的半魔。”
陵澜的记忆里也有这一段,确实属实。他犹豫了下,说慕寻是不是误会了。
慕寻却打断他,冷冷道,“成了半魔,我爹就不是我爹了吗?”
他自小流浪,若是想骗人,几乎可以骗得天衣无缝。
他眼神放得悠远,仿佛在回忆着最让他不愿回想的过往,每一句,都说得艰难,但他还是说了下去。
“爹虽然被魔气侵扰,当时却尚有几分神智,还知道要出门给我和娘要米汤。他听说,城外有仙人在施粥。”
慕寻红着眼,狠盯着面前这把剑,“可原来,他却就是死在‘仙人’的剑下,死时连一声告别都没法和娘说。爹死了,娘也活不下去,当场就殉了情,我都来不及阻止。”
他看着陵澜,“这样,师尊也要说,是误会吗?还是,在师尊心里,即便他害了我爹和我娘,我也不该报仇?还应该叫他一声‘师兄’?”
面前的少年红着眼,漆黑的眼眸中仿佛有着数不尽的控诉与悲伤。慕寻虽然平时喜欢演戏卖乖卖惨,却鲜少有这样的情绪彻底外露的时候,好像是把自己的伤口在他面前生生撕裂开。
陵澜愣了愣,说不出话。
慕寻知道,自己说的这些都是假的,是他最习以为常的谎言。可他也知道,他的谎言,陵澜信了。
本是骗人的谎话,慕寻自己仿佛却比被骗的人还要相信,还更想要知道,那个最在意的人,会是什么反应。
你看,你那个心爱的弟子,曾经毁了另一个弟子的一切,令他孤苦无依,令他流离失所,令他手中好不容易握住的温暖又通通流失,令他彻夜被幽暗的情绪包围得夜不能寐,你会怎样呢?师尊。
陵澜的神情有些动容,仿佛有所挣扎,可最终,他依然一动不动。
慕寻的心凉了下去。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可他却是第一次,被自己的谎言伤到。看着陵澜依然站在他面前,纹丝不动,他的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
看啊,说什么都是他的好徒弟。可即使知道他心爱的大弟子害死他的双亲,他也还是要包庇他。
原本七分的杀意,霎时犹如野火燃烧满地枯草,疯长到了十分!
苏星弦记得,一般魔化人在被魔气侵蚀后,第一个惨遭毒手的,就是至亲之人,印象里,从没有生还的例子。
但世界之大,或许也有个别例外。他只知道,他所杀的魔化人,没有一个无辜。至于它们曾经的亲属如何,他并没法一一找寻。
所以慕寻说的,不无可能。且这样一来,他身上的魔气也有了解释。
若是因他造成的悲剧,苏星弦自然也不会阻止对方复仇。但他问心无愧,凡人魔化不可逆,只有尽早解决,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只是,他心中却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或许是直觉。
是杀父害母的不共戴天之仇,陵澜即使作为师尊,也没有阻止的立场。可他是师尊,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弟子自相残杀。
慕寻拔出自己的灵剑,那把远远不如苏星弦的灵剑,低声道,“师尊,你让开。”
“是死是活,我只要一个公平的了断!”
陵澜没动,他身后,苏星弦的声音也响起来,“师尊,既然他要了断,我给他便是。”
两人剑锋凛凛,都是互不退让的架势。陵澜很为难,像是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试着说,“他是你师兄……”
师兄?慕寻冷笑,想的却是陵澜与他所谓师兄,那缠绵亲密的模样,世上有这样的师徒吗?
这时,曦月宗的几个弟子也坐着摆渡船到了祭神台。忽然,有人看到了苏星弦旁边,没作伪装的两个真正的“仇人”,惊呼一声,“是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