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的钢刀,领着号称猛如老虎狠如狼的广西将士,在乱军中照样是直撞猛冲,当者无不披靡,面前几无一合之将。
“大周——!”做为吴军老人和高得捷的族弟,高洪宸自然不会让吴军新人全节和族兄对头韩大任过于嚣张,领着吴军最为精锐的骑兵队伍,在乱军丛中尽情驰骋,来回冲锋,雪亮的马刀暴风雨一般起落砍杀,将一个接一个敢于阻拦的清军士兵砍成碎片,任由鲜血溅满人身马身,马刀变成血刀,战马变成血马,自己变成血人。
黑夜里遭伏被围本来就够凄惨了,偏偏还遇上了这么几群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清军将领士兵的遭遇就可想而知了,聪明的专挑漆黑的地方逃命,不聪明的则留在原地傻等,直到被吴军刀砍枪挑马蹄踩,生生剁成肉酱,死者无数;更聪明的抛下武器跪地投降,降者无数;更更聪明的——比方说咱们的彰泰贝子爷,就灵机一动琢磨出了一个兵书上绝对没有记载的计策,换上普通士卒的衣服,随时准备领着亲兵往黑暗无人处逃命。
如此厮杀了一个多时辰,在一队比一队更狠的吴军队伍砍杀下,清军不仅没有能够突围,天色即将微明时,还又有两队吴军先后赶到加入战场,领队的高得捷和胡同春都是吼声如雷,大喊大叫要将士们加油努力,千万被让头功被坏种同伴们抢光了!胡同春更是提着一把开山斧直接一头扎入敌阵,逮着倒霉蛋就是一斧头砍下去,直接一斧头就能把敌人的脑袋开瓢,然后回臂又是一斧砍翻另一个敌人,凶狠威猛有如修罗魔神!
仗打到这一步,即便是把彰泰贝子爷和坏种卢胖子掉个也没有回天之力了,一个接一个一队接一队的清军士兵不是投降就是四散逃命,彰泰贝子爷也彻底放弃了率军突围的梦想,领着亲兵乘着天色还在昏暗,逃向黑暗无人的地方逃命,抛下大队任由吴军屠杀残杀;被吴军包围在战场正中的佟国栋也没了办法,只能抓紧时间换了士卒衣服,同样抛弃大队领上一队亲兵向地势开阔的南面逃命,消失在了乱军丛中。
相反的,仿佛上天是在开玩笑一般,反倒是之前表现得最差的伊坦布队伍因为胆子最小,逃命最早,又是被最后包围,提前逃命杀出了重围,领着残兵败将逃回了九江城——这也是何家湾大战中,唯一一支成编制突围成功的清军队伍了。
战后统计,九千清军被吴军歼灭超过四千,俘虏超过两千,失踪失散近千,只有刚过两千的清军败兵狼狈逃回九江,游击以上的清军将领被俘被杀超过二十人,就连江西总督董卫国的爱将佟国栋也在混战中不知所踪,不知是被吴军俘虏,还是已经惨死在乱军之中。何家湾战场上清军士兵将领尸骸横七竖八,层层叠叠铺满数里,流出的鲜血多得开春的土地都无法完全吸收,流进低洼处积成血湖。
东征第一战就打得这么漂亮,取得这么辉煌的战绩,吴军上下自然是个个欣喜若狂,士气高昂,战场上军歌震天,欢声如潮,而当卢胖子的旗帜出现在了战场上时,吴军队伍的欢呼声自然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争先恐后的涌到卢胖子面前献首邀功,被解除武装的清军战俘则垂头丧气的蹲在战场一角,在吴军士兵的看守下提心吊胆的等待将来命运。
“好!好!好!”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卢胖子先是仰天高呼了三个好字,然后又大叫道:“将士们,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吴军队伍中响起山呼海啸一般的答应声。
“传令下去!”卢胖子当众大叫道:“昨夜参战的队伍中,韩大任、全节和高洪宸三位将军率领的弟兄,出力最大,战功最高,士卒每人赏银二两,斩获首级另算!高得捷和胡同春两位将军率领的弟兄,参战比较晚,但也出力不小,功劳也不小,每人赏银一两!”
“谢大将军赏!”吴军队伍中再度响起疯狂欢呼声音——顺便说一句,限于西南的实际情况,吴军士卒的军饷十分之低,骑兵每月军饷仅有六钱银子,步兵更是只有四钱八分银子,二两银子的奖励,在吴军士卒看来确实是一个相当不小的数字。
“卢兄弟,第一仗就赏这么高,小心以后军用不足。”高得捷笑着提醒道。
“没关系。”卢胖子微笑答道:“不要忘了,咱们要打的地方,全是肥得流油的好地方,随便打下一座城池,也够咱们支撑一时了。”
说罢,卢胖子又赶紧问道:“高大哥,我们的伤亡如何?”
“还没完全统计出来。”高得捷低声答道:“不过从目前统计上来的数字来看,肯定不会过千,大概就在七八百人左右。”
“好,很好。”卢胖子更是欢喜,一比七以上的伤亡比,在冷兵器时代简直算得上是完胜了。迅速盘算了片刻后,卢胖子向高得捷吩咐道:“高大哥,你请继续在这里盯着,继续打扫战场,尽力抢救我军伤兵,把敌人的尸体集中起来埋了,我去俘虏队那里看看。”
高得捷答应,让卢胖子放心去,打扫战场这样的事不用卢胖子操心——确实不用卢胖子操心,就冲着清军士兵尸体上的银子铜钱,就有的是吴军士兵争着抢着去干打扫战场的差事。卢胖子则领上了王少伯、李天植和肖二郎等一干心腹掉转马头,赶往清军俘虏队伍所在的位置查看情况。
到得俘虏队伍旁边,早有负责看守俘虏的全节迎上前来,满面笑容的向卢胖子表功,卢胖子大力夸奖了几句,又吩咐道:“一会你派人问问这些俘虏,汉人降兵愿意加入我们的,全部可以留下,不愿意留下的,剪掉辫子,发二十文铜钱的路费,叫他们滚蛋!”
“发二十文铜钱?”全节一楞,惊叫道:“卢大人,你大***量放他们滚蛋,就已经够仁慈了,还给他们发路费?”
“为了将来啊。”卢胖子笑了笑,说道:“如果不对汉人士兵好一点,他们以后在战场那里还肯投降?如果他们全部和满狗团结在一起,齐心协力抵抗我们,我们以后还怎么打?”
“这个……。”全节有些匪夷所思,但考虑到这些铜钱也不要自己出,所以全节还是没有坚持,只是问道:“那满狗兵呢?”
“愿意加入我们的,当然可以,不过必须得亲手杀一个不肯投降的满狗兵。”卢胖子随口吩咐道:“那些不愿意加入我们的满狗兵,就先让那些愿意加入我们的满狗兵杀,杀不完我们再自己杀,不够杀的话,就把那些没机会杀到满狗的满狗兵集中在一起,单独编制成军,平时只做苦役不发武器,以后到了战场上再发武器,在战场杀了一个敌人才允许正式加入我军。”
“太复杂了。”全节搔着脑袋说道:“末将脑袋笨,一时怕是难以理会。”
“那我让王师爷帮你,你带兵和他一起甄别就是了。”卢胖子往王少伯那里一指,王少伯也向全节笑了笑,表示自己乐意帮忙,全节这才松了口气,赶紧答应。
片刻后,吴军士兵将卢胖子新编定的俘虏政策对清军俘虏一说,清军俘虏队伍中也顿时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声,无数清军士兵赶紧双膝跪地,向卢胖子连连磕头道谢,无数人当场表示愿意加入吴军。就连满狗旗人士兵也大部分都松了口气,向卢胖子连连磕头道谢,开始盘算如何杀掉同伴换取自己生机。
忙碌间,又有一小队清军俘虏被押到现场,经过卢胖子身边时,卢胖子随口问起这些俘虏为什么现在才押到?押送这队俘虏的吴军将士则笑着答道:“回大将军,这队满狗跑得快,我们追上他们时,都已经快跑到秦山了,被我们的骑兵包围了才投的降。”
“狗满狗,逃命的本事也不错嘛。”卢胖子笑骂一句,本想挥手让这队俘虏下去,但心念一转间,卢胖子又断然喝道:“等等,把他们全押过来!”
“大将军,出什么事了?”吴军将士有些茫然,但还是将那二十来个清军俘虏押了过来,让他们在卢胖子面前一字排开,按了跪下。旁边全节也凑了上来,问道:“卢大人,怎么了?这队满狗有什么不对吗?”
“有大鱼!”卢胖子低声说道:“这里距离秦山有三十多里,满狗清晨才开始彻底溃败,这队满狗如果不是骑马,不可能跑这么快,如果这队满狗全是骑兵,中间还能少了大角色?”
“没错。”全节也醒悟过来,正要张口大叫时,卢胖子却一把拉住了他,使个眼色让他闭嘴,然后才细心观察面前这队满狗士兵。而这队全部穿着清军普通绿营士兵服装的清军俘虏也很紧张,全都是缩头缩脑的面露胆怯,不敢正视卢胖子。
“你们中间,谁是头?”观察了许久的卢胖子终于开口问道。
二十几个清军俘虏除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低头不语外,全都是互相张望,还偷偷去那中年男子,但最后却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士兵抬头,答道:“回将军,我是。”
“砍了。”卢胖子不动声色的吩咐道。
“为什么?”那士兵惨叫,但全节二话不说,拔刀上一刀就砍下那士兵的脑袋,鲜血顿时洒满一地。
“再问一遍,你们中间,谁是头?”卢胖子再问,又说道:“最好别再冒充,刚才这个胆敢欺骗本将军的就是下场。”
剩下的清军士兵全都不敢说话了,最后那中年男子抬起头来,无力的说道:“这位将军,请别为难他们了,我是他们的头。”
“很好。”卢胖子满意点头,吩咐道:“给他换一身新衣服,然后带到大帐去见我,记住,一定要以礼相待,他不愿做的事不愿意回答的话,不要为难他。”
“咦?”那中年男子、同时也是江西总督董卫国的直属右营总兵包衣佟国栋一楞,心中暗道:“这个蛮子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卢一峰卢三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说,他打算招降我?如果是这样,那他就是白日做梦了!”
“东家,你又打算干什么了?”王少伯在卢胖子耳边低声问道。
“别说话。”卢胖子摇头,在王少伯耳边低声说道:“我要用这条大鱼,去钓一条更大的鱼。你马上准备纸笔,替我给满狗江西总督董卫国写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