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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昏暗狭窄的房间里,安六盘膝坐在已经破敝了的草席上闭目养神。忽然间,有冷风吹过,屋角那盏本就昏暗的油灯顿时虚弱地晃了晃,险些就此死去。
安六猛地睁眼牢牢盯着门窗处,整个身体看似平静放松,实则已经蓄势待发。两只肥硕的老鼠“吱吱”地追叫着自门缝处钻了进来,毫不畏惧地看了眼端坐不动的安六,大摇大摆地爬上了一旁早就脱了漆的矮几,吃起了上面残留的大半个冷馒头与两碟素菜。
安六薄薄的嘴唇轻轻翘了翘,玩味地看着那两只张狂得不知天高地厚的老鼠。老鼠虽然很放肆,实际上还是小心,吃两口便不忘回头看安六一眼,小小的眼睛里闪着狡黠警觉的幽光,后肢也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只要安六一动,便能飞快奔走。吃着吃着,两只老鼠打起了架,吱吱乱叫。
“不过残羹剩饭,还是最不好的残羹剩饭,也值得你们这样?果然鼠目寸光。”安六将目光自老鼠身上挪开,照旧闭目养神,凝神不动。
老鼠的吱吱声过后,又有蛐蛐声自窗外传来,又过了片刻,有极其轻微的钥匙碰击声在外传来,门开了一条细缝,一双闪着幽光的眼睛在门缝里窥探了安六片刻,一双穿着青靴的脚缓缓踏入了这间潮湿阴暗的屋子。正在撕咬打架的老鼠惊觉到有陌生人闯入,顿时一阵乱叫,刷地一下便跑得没了影踪,逃走的时候打翻了菜碟,弄得咸菜撒了一地。
这样闷热的夜里,寻常人恨不得纱衣赤膊,来人却是从头到脚都笼罩在青色的兜帽披风里,便是进了屋子,也不肯将遮盖着脸的兜帽稍许拨开些,只微微侧着脸,露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安六淡淡地看了来人一眼,往旁边挪了挪,将袖子扫了扫破敝的草席,道:“坐么?”
来人轻轻摇头:“不坐。”一边说,一边四处打量。
安六不以为意地一笑:“除了老鼠和虫子就没有其他东西,说吧。卢两镇那边情形如何?”
那人道:“一切都按原计划进行。唯一有变的是福王与宣王凑在了一处,而康王将任征西大元帅,二日内便要整装出京。桓王将于明日清晨入京复命,所以你今夜便要动手。”
“真是迫在眉睫呢,”安六懒洋洋地道:“我如今出不去,怎么动手?”
那人道:“你且等着,稍后便有人来领你去面圣。该怎么应答,你是有数的了,再接着,自会有人接应你。”
安六微微一笑:“我晓得了。”
来人自怀中捧出一把细长的匕首,轻声道:“若是不成,你知道该怎么做。”言罢将匕首轻轻放在地上,转身退了出去。
门关上时带起的冷风再次将屋角那盏本就已经苟延残喘的灯吹得忽闪忽灭,接着死去。安六在黑暗中默默坐了许久,起身行至屋子正中,弯腰摸索了片刻后,大声叫道:“来人!来人!”
许久才有懒洋洋的脚步声拖沓而来,有人打着呵欠在外有些不耐烦地道:“敢问国公爷有什么吩咐?”
安六怒道:“瞎眼的狗奴,难道没看见灯灭了么?还不给我续上灯油?”
另一条声音圆滑而警觉:“国公爷,真是对不住您老,刚好灯油没了,正好夜深,您老也该歇息了,明日一早小人定然先就给您老添上灯油。”
安六冷笑道:“若我就要你们此刻添上呢?”
那人无奈地叹息道:“国公爷,还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小人们的贱命。”然后再无声息。
安六便又用力去拍门:“我要见圣上申诉冤屈!”
这次没有人理睬他,门外的世界静谧冷清,仿佛没有人存在。安六便在草席上安安心心地睡了一小觉,一直到三更更鼓响起,他才敏锐地听到了最外间那道门上缠绕的铁链被人拖开时响起的碰击声,于是他神采奕奕地坐起来,看着黑暗中门的位置。
太监们特有的猫一样的轻巧脚步声由远而近,最终停在了门前,黄四伏苍老疲惫的声音随着灯光一起从门缝里透了出来:“安国公已经安歇了么?”
有人含含糊糊地应了两声,安六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却是等了片刻才懒洋洋地道:“没油没灯,故而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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