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想象,当王沐德从李秘的符袋之中摸出那块金牌来,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李秘这个年轻人,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自打皇上任命了又一个名色指挥之后,身为一方镇守太监,王沐德一直期待着,能够见一见这个新任名色指挥,但同时也不希望名色指挥主动找上门来。
这种复杂又有些矛盾的心情,也侧面反映出名色指挥这个官职是多么特殊的存在。
身为镇守太监,他的任务就是刺探民情,给皇上搜集民间的声音,以及地方官场的动静,还有辖区内那些个藩王的动向。
他也曾经列举出不少怀疑对象,甚至因为怀疑其他镇守太监得了这名色指挥的头衔,而产生了嫉妒的心理。
漫说他王沐德,这天下除了皇上,谁能想到新任名色指挥,竟然会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去年初还是个靠着仵作学徒才混进县衙,当了个小捕快的人!
王沐德在理问所衙门里呆了很久,不是舍不得走,而是需要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这才战战兢兢地给李秘告辞,又装出张扬跋扈的样子,逃也似地离开了理问所衙门。
他本以为李秘撑不住赵广陵带来的麻烦,可如今看来,李秘的本事是真的大!
若李秘利用名色指挥的身份,送一份密报给皇上,稍微提一嘴赵广陵参加武举府试的事情,也就根本不会有甚么麻烦了。
事实上李秘倒也想过这么做,不过他最终没有这样做,正如他一直以来的做法一样,他只是给皇帝提供选项,而且随便皇帝选哪个,都不吃亏。
可如果将赵广陵的事情主动报上去,以皇帝的心思,只怕要引来更深层的猜疑,倒不如顺其自然,只要你将这件事当成小事来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众人能感受到这种态度,起码光明磊落,堂堂正正,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无论如何,总算是送走了王沐德,赵广陵却没有感激李秘,而是走到了理问所天井中间的洗墨池,蹲在旁边默默发着呆。
他是个贵介公子,很少会这么不顾形象,李秘见得他有些落寞,也一屁股坐到旁边来,取出烟袋和烟杆子,点着之后,递给了赵广陵。
赵广陵接过来便狠狠抽了一口,烟雾掩盖了他的脸,显得很是忧郁。
“后悔了?”
面对李秘的发问,赵广陵也只是苦笑,朝李秘道:“王沐德说得没错,这一步我走得太冒险,若真的引起了皇上的猜忌,是真要连累整个家族的……”
“那你为何还要坚持?一个武举人的身份,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李秘对这些豪门望族的道道,始终是不太敏感的。
赵广陵摇了摇头,朝李秘道:“重要的不是武举人的头衔,而是皇上对我等前朝遗老的态度。”
“若他可以接纳我赵广陵,便相当于愿意让我等报效朝廷,非但我赵家,还有前朝乃至蒙古鞑子的元朝南院等诸多遗老遗少,这些家族凝聚起来,也是不可小觑的力量。”
“王沐德这等没卵蛋的人,又岂知国事,眼下表面安乐,实则已经内忧外患,你也听秦凉玉姑娘说了,川蜀之地从不太平,两广之地也是蠢蠢欲动,那些个红毛鬼在西江和沿海虎视眈眈,辽东的建州女真更是张狂,如今又有倭国扰乱海疆……”
“说句你我兄弟才听得的话,这样的世道,还能持续多久?若我等不挺身而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赵广陵也是掏心掏肺,如此说着,李秘也是感慨万千。
他从不认为只有自己才看得到大明朝不安稳的未来,这个王朝已经开始走向衰败,这是有目共睹的,官场黑暗腐朽,朝堂尔虞我诈,边疆烟火四起,国内文人戏子倒是醉生梦死,还有文官在粉饰太平,但总有些有识之士,能够看到这种堪忧的未来!
赵广陵见得李秘沉默,还以为李秘被自己的言论给吓住了,便朝李秘解释道。
“你虽然长得丑了些,又是个惹事的,但我赵广陵已经把你当兄弟,也不怕告诉你,其实今次参加考试,并非我一厢情愿,而是整个宗族联合其他家族,做出的决定。”
“也算是一种试探吧,若皇上和朝廷能够容得下我,自然也就容得下其他家族,往后会有更多像我这样的人,步入朝堂和军界。”
“但也诚如王沐德担忧的那样,帝心深如海,天意难预测,谁也不敢保证皇上会接纳这些,所以我这一步棋其实是一场豪赌罢了……”
赵广陵说得很清楚,李秘也很感激这份信任,此时认真看一看,赵广陵的年纪其实与他李秘也是差不多。
但不同的是,李秘是从后世穿越而来,有着两世为人的心理素质和心智,而他赵广陵是个土著,在这个年纪,能够拥有如此见识,严格来说比李秘要强太多太多了。
李秘将烟杆子拿过来,抽了口烟,而后站起来,在鞋底磕掉烟灰,拍了拍屁股,朝赵广陵道:“走了。”
“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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