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死寂。
面前就是骨质令箭,索纳心中翻腾。眼前这瘦骨如柴的喀戎,有什么资格做了夔王副手,还要在此刻百般刁难。我索纳宁愿死在北贼刀剑之下,又怎能受扫喂畜生之辱?我蛮族尚武,强者为尊。夔能挑战敖狠,配坐这把椅子,你喀戎除了屈膝求和,缩头害人,还有什么本事?我索纳一部偏申,在战场为你拼命,到头来要受你这种羞辱?
索纳怒火已不可遏,正要发作之际,喀戎继续开口道:
“我于火绳林定计要擒北贼,索纳将军败军而归,按军令当受处罚,同往将士无一例外,皆伏法受之,索纳将军要作不服军令的表率,不认责罚吗?”
索纳瞥见此事夔已从兽椅直起身子,强压怒火,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不是”。
“索纳将军方才还说,既已败军,甘愿受罚,顷刻之间,吞吞吐吐,唯唯诺诺,不肯接下这令箭,是要做言而无信的表率?”
索纳额鬓角之上,抱拳手背皆青筋横起,又回道:
“索纳愿以死谢罪,请申谋下令!”
“我方才已经讲了两次,本师罚索纳将军喂扫雚疏一月,不得有误。如今这是第三次,索纳将军是要违抗军令,做篡改军令的表率吗?”
“你!”索纳此时已忍无可忍,欲从下而起,扑向喀戎。几乎是要一把掐住他那不如索纳胳膊粗的脖子,只一扭教他咽了最后一口气。
在索纳话音未落之时,帐下蛮将中扑出一人,势大力沉地将索纳按在地上。
“喀申谋之罚恰到,吾等佩服。”
索纳被这一压,又恢复了几分理智,听到这声音时,知道是哈刚达飞身扑拦了自己。
“喀申谋不杀索纳将军,乃因如今战事吃紧,不可废将,败擒北贼首领是大错,罚扫喂雚疏一月,已是宽宏大量之极。谢申谋!”
哈刚达说着,捡起了地上的骨令,亲手交到索纳手心。他用一双棕眼直视着索纳,索纳当然看的懂这眼神,他知道哈刚达方才这番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索纳又怎肯背负这逃败罚,抗军令,改军令之名,既然哈刚达解释喀戎不杀自己是为了保存蛮族战力,自己只好接受,暂时再不发作。
他接过了哈刚达手中的骨令,沉沉地一声:
“索纳领罚!”
喀戎回望夔一眼,夔向他点头示意。喀戎面向众人道:“都退去吧。”
索纳面色铁青,哈刚达还是紧握着他的一只手,二人倚倚靠靠出了大帐。哈刚达看一眼索纳,一手拍拍其后背,低语道:
“喀申谋只为小惩你,你千万不要多想。败军在先,依军令受罚而已,有何不快,你堂堂索纳磊落坦荡,怕什么?”
索纳一言不发,挣脱开了哈刚达握住的那只手。朝着自己的帐中走去。
从主营帐中涌出的蛮将还未散尽,索纳听得清楚不远处二人交头接耳“雚疏厩这回热闹了。”“对啊,这雚疏辛辛苦苦跟着咱们打仗,也要享受一下将军的手艺了。”随着是一阵大笑。
索纳方才强压下去的怒火,登时又冲到胸口。十年征战无人知,一朝喂马蝼鼠闻。当年索纳也是最早归属夔的申王之一,跟着夔南征北战,统一了邱泽大都处各个部族,赫赫战功意气风发,在蛮将中的勇武也是数一数二的,别人只是羡慕赞叹,多少人望不可即的高大形象,自己也曾是一部族的申王,威武善战家喻户晓,行军路上,都能遇见孩童玩耍,假扮索纳,演绎流传的关于他的神勇故事。
我索纳,何时,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前半生的辉煌威望,如今……听听如今我是被人怎样看待的。扫喂雚疏的将军,这在蛮军史上将是第一位。
蛮族崇武,同时也有着眼中的等级观念,负责做脏活累活的都是蛮族中最下层的一类人,被称为“弱裔”。这些人都是一些生来瘦小,力气不足的蛮人,孩童生下两年,就要拖动十斤的石锁,否则就会被归为“弱裔”,遭受奴隶般的对待。
索纳被派到这类人群中去扫喂雚疏,对一个蛮将来说,乃是极大的侮辱。即使如哈刚达说的“保存战力”那般好听,索纳依旧跨不过那道心坎。
索纳有心扑上前去,撕开二人的口,敲开二人的脑壳,告诉他们自己是偏申王,一部首领,一流的战士。
只是那些抗军令,不伏法的罪名更让他厌恶,他没有用这二人泄愤,他只是将这一切都加在了罪魁祸首喀戎的身上。
索纳手中的骨令越攥越紧,血顺着指缝滴下。
“喀——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