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诸位不肯轻易放过,那我随诸位去卢龙堡中,向那董大善人赔罪如何?既然这件事是因董善人的‘浴炎凤’而起,那我郭爽当面向先生请罪,听从董先生发落。”郭爽见此间有几人明事理,却还有一二斤斤计较之辈,故出此言。
“你想与我们同回卢龙堡?”欧雄问道,其余各人也是面露异色。先前以为这郭爽只是一个卑鄙毒辣的贼盗,如今能说出这样的话,倒也有一丝风度。
“少在那里惺惺作态,又憋了什么坏主意?”唐归虎几番欲寻郭爽斗上一斗,用那‘龙行虎步’将这淫贼好好教训一番,只是苦于众人皆出言相劝,大大不便,只能嘴上放狠。
“我自愿前去谢罪,只是这一路之上,还得仰仗葛镖头保我周全。”郭爽眼泛明光,朝着葛庆州瞧去。
“有我在,不会有人害你!”葛庆州一拍胸脯,向着郭爽回应。
“老葛!你啊!”唐归虎捶胸顿足,觉得是葛庆州上受了那四叉花贼的花言巧语蒙骗,反过来要护他,自己当下孤立无援,没个人支持。
“罗兄弟以为如何?”玉蝉衣靠近念成,此时,众人似乎都很在乎念成的看法,人人投去目光,只等着他发话。郭爽更是如此,虽然罗念成同这帮人相识不久,但郭爽隐约觉得,罗念成的决定,便是这帮人的决定。
“既然郭少侠要上卢龙堡谢罪,那自是明义之举。如今诸位虽是受了他的蜥毒,却也是因他得以解此毒,还望各位放下恩怨,以大事为主,速回卢龙堡救孙、董二人。”念成同每个人都对视一遍,收到的皆是肯定的眼神。
“好!既然罗兄弟这么说,我们便速速返回卢龙堡去!”欧雄首倡,其余既然纷纷响应。项然大伤初愈,与羌靡同乘一匹马,由羌靡照料。其余各人解备马准备返回。
“老先生,若生计实在困难,你可前往洛神庄处,找一对父女,向他们求问罗家所在,宅院之中,藏有不少医术宝典,其中不乏稀世奇术,你均可取而观之,自此之后,真正治病救人,不再行江湖骗术。”念成临走嘱咐那邈佗,前往洛神求取医术,认真研习,做一个真正的大夫。
唐归虎道:“依我看,这白首匹夫害了不少人,不如将他一刀杀了,免得他以后四处害人!”
“唐兄弟,再怎么说,大家身上蜥毒,还是多亏邈神医解除,你要做那背信弃义,过河拆桥之人吗?”欧雄瞟一眼唐归虎,看着罗念成和那邈佗。“既然罗兄弟为你指明了出路,我们大家也不会为难你,从今往后,勿要行恶。若是被我这唐兄弟知道了,可就不是今天这般教你站着听话了。”
“哼!”唐归虎翻身上马,瞪了一眼邈佗,策马来到他身边。
“好好好,从今往后定不敢再作恶,我要好好研习医术,治病救人,将我这些恶债还清。”邈佗双眼挤成一条缝,那弓背的腰又深深弯了下去。
“罗兄弟真乃仁人义士也!素头金翅叹服!”玉蝉衣拱手拜服,似念成这般为人,在他眼中,已绝不是那个背叛北境,投靠南蛮的人。
“罗兄高义,我等佩服!”欧雄也上马,一行人准备返回卢龙堡。
“行了,别吹了,那孙赫还好,董显又能撑多久呢?”郭爽已策马离开星河峡,远远甩开众人。
念成上马,别了邈佗,与众人一起返回卢龙堡。
孙赫守在董显身旁,寸步不离。观那董显神色,已是奄奄一息。他浑身上下已无一块皮肤是正常颜色,脖上脸上道道抓痕,食椒蜥之毒时时发作,教他难以隐忍。
这该死的淫贼,竟使手段,将众人毒伤,更是将干爹伤成这个样子!也不知众人现在何处,伤情如何?若不快快求得解药,恐怕干爹性命难保。罗念成半路杀出,又恰巧救了众人。若不是他及时出手,恐怕我等早已是四叉花贼叉下亡魂。只是他是叛国的逆贼,无论如何,都洗不清卖国的大罪,此人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救了众人,却不能不防。当日杀宴之上他能力推退重围,如今又败了这郭爽,深不可测,必须提防。
“赫儿……赫儿……”董显躺在床上,口中断断续续呼唤着孙赫。
“干爹!孩儿在此。”孙赫急忙凑上去,生怕漏了董显吩咐。
“你是不是……是不是在生干爹的气,没有……没有把‘浴炎凤’留给你?”董显气息微弱,目光涣散。他轻声问孙赫,吃力地抬起右臂,将孙赫的圆鼓鼓手掌握在手中。
“没有,孩儿怎会责怪干爹。干爹疼爱孩儿,那‘浴炎凤’只是一柄匕首而已,并非孩儿执念。”孙赫紧紧握住董显之手,心中触动。
“干爹只有你这一个孩子,我曾于那欲绝艳的生意场上见过一女子,为父见之倾心,竟,竟以‘浴炎凤’赠之,想讨她欢心,只是后来,她却不见了踪影……”
孙赫心中思虑。那‘浴炎凤’自己却是见过的。那日火绳林李翀被困,他与方通臂二将奉太子之命前去救主,那同来的红衣女子,手执‘浴炎凤’将南蛮的巨网烧断,这才救出李翀。
孙赫确信,自己所见之物,定是那‘浴炎凤’,如此听来,干爹口中的女子,便是当日所见女子,只是那女子现在已是太子启明身边之人,又怎么回回心转意,与董干爹有交。
孙赫欲将这些讲给干爹听,只是见他如此伤态,又是一片痴心,又怎么忍心。若是这消息永远不会被董显知道,那至少也留下一个美好的念想,若董显得知乱星红为太子启明收留,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孙赫不言,只是静静听着董显讲述。
“人们常说,得随侯珠者,‘行运亨通、与龙坐卧’,为父给人家叫做‘敌国富’,这些年来,也确实平平顺顺过了锦衣玉食的无忧年岁,到如今,为父已经没有什么不满足的。想起当年流落街头的日子,为父难信,确有那么一段惨淡的人生。或许是为父的运气到头了,随侯珠也不能改命,为父今遭此祸,并没有什么遗憾。只是为父尚牵挂你,你定要寻得食椒蜥解药,好好活着……”
董显讲话缓缓,时不时咳出血来。
孙赫在一旁忍泪说道:“爹,您别说了,唐大侠、葛镖头他们一定会拿回解药,前来救您的,您好好歇息,安心静养。”
董显摇摇头,“我董显一生没什么本事,能有你这样有出息的儿子便死而无憾,如今我留着这珠子,再无用处,我要将他交给你,若行祸事,孩儿只管丢了这珠子,不必顾虑。若真能‘行运亨通’,你也带在身边,以保平安。”
董显伸手去扣了枕下的机关,床靠之壁应声裂开,那湛蓝的随侯珠光彩从那精雕之盒中散出。董显拿出那盒子,当着孙赫之面打开。
孙赫静静望着那珠子,随侯珠所泛之光,深沉而不刺眼,华贵而不奢骄。“爹,你这是为何。”孙赫双膝跪地,又望着董显。
“我已经不适合保管这珠子,你拿着,这比那‘浴炎凤’,珍贵许多……”董显缓缓合上双眼,他不去看孙赫,只将随侯珠放在床边。
“爹……”孙赫不知如何推辞,关上盒子,呆呆望着眼前的随侯珠。
董府门前,阿才阿宝作怒嘶吼,孙赫听出了动静,两步出门待要查看,只见推门而入的,正是那葛庆州、唐归虎等人。
“葛镖头!葛镖头救我爹爹!”孙赫迎出门去,他本是柔弱眼神,只是见那门后又出了罗念成、郭爽二人,霎时眼中起了杀气。
“你们怎又至此?”
“孙将军别慌,我等是来救你干爹,并没别的意思。”郭爽一面进屋,像是到了自己家,将壶中仙不问倒了半杯,仰脖饮尽:
“够味!够味!”
“淫贼!你毒害我等,还敢回来!”孙赫追入就要喊打。欧雄止住了他:“将军,当下不是究责之时,董先生在何处。”
“干爹正在屋内休息。”孙赫这才恍然:“欧大侠,诸位,食椒蜥毒之解药……”
“我等均已解毒,快请带见董先生。”玉蝉衣拉了念成来,问孙赫董显下落。“罗兄弟已习得星河峡邈佗的解毒之法,快为董先生医治。”
“这……罗念成是卖国求荣之辈……”孙赫还未说完,玉蝉衣将他推入内屋。
“孙将军糊涂啊,罗兄弟为人高义,绝非那卖国之人,此时日后再议,先救董先生要紧。”玉蝉衣将念成拉入屋内,去救董显。
孙赫虽嘴上那么说,但心中也将董显性命放在第一,若罗念成真能医好众人,那便需他来解这食椒蜥之毒,当下再无他法,要保干爹性命,还得请他出手。
念成道:“孙将军……”
孙赫转身出了内屋:“害!”
众人在外同董显讲了念成如何上了摩云崖破蜂步蝶影的黄云雾海,又是如何拆穿邈佗蛊术,习得解食椒蜥之毒方法。孙赫听时,心中渐渐动摇,只是他却还是相信,罗氏兄弟投靠了南蛮,实为叛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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