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秋的苏联红军士兵。田园已经荒芜,粮仓已经掏空,原野上没有牛马,也没有家禽,听到不鸟叫,也看不到任何野生动物,一片死气沉沉。除了偶尔经过的苏联士兵,在这片土地上几乎见不到什么活物。
可想而知,面对这么多在战争中完全荒废、渺无人迹,甚至埋着不知多少地雷和未爆弹的残破土地,重建起来的工作量肯定大得惊人。然而,如今的德国已经只剩了老弱妇孺,如何干得了这么多活儿?
看着这样一副遍地疮痍、百废待兴,但却偏偏无人可用的窘境,德国的红色新政府自然要向苏联老大哥诉苦和伸手,说德国的女人都找不到老公了。但素来面善心黑的斯大林,却根本不肯放人,反而教导德国同志要学会逆向思维——战后的德国境内女多男少,剩下的德国男人都在西伯利亚开荒是吗?没关系,把多余的德国女人也一块儿送来吧!也好让他们骨肉团聚不是?苏联绝对养得起!西伯利亚那边从来不嫌人多!
面对这么厚颜无耻的老大哥,德国当局也只能自认倒霉,除了任凭那些被废弃的城镇村庄杂草滋生,化为荒野之外,就只有充分发动妇女,让这些饱受战祸折磨的坚强女性,承担起重建国家的艰难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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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个时空的战后德国来说,除了劳动力极度缺乏和男女性别比例极度失衡之外,还有一项很要命的不利因素,就是和平并没有随着纳粹政权的崩溃而降临,反倒是打完二战之后马上就跟着爆发三战,从而极大地拖延了德国的重建进程——玛利亚.斯密特夫人那座位于柏林郊外的房子,就是十分幸运地熬过了二战的可怕岁月,但却在纳粹德国覆灭的半年之后,不幸被英国轰炸机投掷的燃烧弹给烧了个精光……所以,无家可归的她只好带着两个儿子来到柏林,住在简陋的棚子里,依靠政府组织的废墟清理工程来谋生。
这样的日子自然是很累很辛苦的,但好歹还算稳定,能够让她和她的两个儿子勉强过得下去。而且,随着时间的逐渐推移,她们这些参加废墟清理和城市重建工作的“瓦砾女人”,各方面的待遇也在慢慢好转。
——最开始的时候,她们拖着虚弱的身子辛苦一天,也只能得到一顿免费午饭——通常只有黑面包、盐和热开水,以及充抵工资的几个土豆,以至于斯密特夫人的两个儿子还得去捉老鼠和挖野菜充饥。后来渐渐增加到了免费提供一日两餐,外加可以带回去的食物包裹,勉强可以让一家人吃饱。现在则已经开始发放薪水,并且恢复了配给制度,可以拿着配给卡到国营商店买东西,并且工作餐的菜色和质量也改善了许多。
似乎因为今天是平安夜的缘故,政府提供的这顿免费午餐也格外丰盛。不仅主食从黑面包升级成了白面包,土豆汤里加了咸鱼,每位“瓦砾女人”还得到了两小根香肠的加餐。对于这份奢侈的加餐,斯密特夫人根本舍不得吃,而是小心翼翼地把香肠用油纸包起来,准备带回去给自己的孩子尝尝。
等到午餐吃完,工头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为了庆祝圣诞节,政府临时特批她们这些“瓦砾女人”休假一天半,从今天下午到明天全城停工。同时每人还额外配发一公斤砂糖,作为国家感谢劳动妇女的圣诞礼物——若是在后世,这点东西简直是寒酸得根本拿不出手,但在如今这会儿,却让一众德国大妈们喜出望外。
于是,带着难得的愉快心情,斯密特夫人顶着冬日的寒风,离开了国会大厦废墟工地,走向自己的住处。
虽然希特勒的纳粹德国政权,已经在去年灭亡,但此时的柏林市区,依然处处可见各种战火焚烧的惨烈痕迹,到处都是废墟,到处都是疮痍,很难找到一座完全没有弹孔的房屋。在瓦砾和废墟之间,偶尔可见一些失去劳动能力的残疾军人,某些人胸口还挂着勋章。但此时他们都裹着单薄的衣服,麻木地坐在地上,两眼呆滞地看着一切,没有丝毫精神,就像失去了魂魄一般。而过往的行人则是步履匆匆,毫不去在意这些垂死的乞讨者——在这个人人挨饿受冻的年代,人心也仿佛被冻结了一般,同情和怜悯变得极端稀少。
在那些摇摇欲坠的破烂危楼附近,凌乱地分布着许多用建筑废料搭建起来的棚屋,这是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了房屋的无家可归之人,在新楼房盖起来之前的暂时住所。到处都充满了破败、肮脏和赤贫的气息,唯有几个玩耍的小孩给这片废墟中的窝棚增添了几分活泼的色彩,至少让这儿看上去还有些生机。
——目前,虽然德国人口比战前减少了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但被摧毁的房屋却比这个比例更加多得多,以至于出现了严峻的住房缺口。这些战争中的幸存者不得不在他们毁坏的家园中艰难度日,蜗居于地窖、废墟、洞穴和下水道之中,完全享受不到自来水、煤气、电力等现代都市最起码的公共服务,只能从废墟中寻找木料点火取暖和做饭,从水井和河道里汲水,然后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而成千上万地染上痢疾……不仅仅在德国,在全欧洲有着几百万这样的苦命人。他们待在二十世纪的破烂机器中间,过着中世纪的生活。
不过,即使是在这样艰苦卓绝的环境里,柏林的人们依然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想要营造出一点儿节日气氛。他们用绿色废纸和钢筋做出圣诞树,把空罐头盒和碎玻璃片洗得亮亮的,挂在上面冒充圣诞礼物。每个人都穿上了他们仅有的几件好衣服,努力在脸上挂出几分笑容。
为了过好这个圣诞节,德国的新政府也是做出了最大的努力。虽然眼下柏林的音乐厅、电影院和剧院都还是一片废墟,但政府还是想办法从苏联红军那里借来器材,搞了几支露天电影播放队,在节日里给市民们提供一点儿最起码的娱乐。然后又凑了几支乐队,准备在圣诞钟声敲响时演奏颂歌。
斯密特夫人一家三口在柏林城内的住处,自然也是一座简陋的窝棚,窝棚的两面靠着一座商店的残墙,剩下两面则用斯密特夫人从废墟里一块块扒出来的砖块垒砌而成,屋顶是油毡、破木板和铁皮。由于没开窗口,窝棚里的光线很暗,气味也不好闻。除非是睡觉、下雨或天气太冷,她和两个儿子都尽量待在外面。
当斯密特夫人带着油纸包里的两根小香肠和新领到的一公斤砂糖,顶着冬日的寒风回到自家窝棚门口的时候,发现她的两个儿子,十岁的西蒙和八岁的贾斯汀,正神秘兮兮地向她招手:
“……妈妈……妈妈……今天有爸爸的信寄过来了!”
“……什么?你爸爸从战俘营来信了?在哪里?在哪里?快给我看看!”斯密特夫人顿时满脸惊喜。
“……诺,信在这里。”西蒙先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抽出一封信,递到妈妈手里,然后又拉着妈妈往窝棚里钻,同时贴着母亲的耳朵,用最轻的嗓音说道,“……妈妈,爸爸还寄了一个邮包过来,里面都是好吃的东西!我们没敢给任何人看,一收到就藏进了毯子里……”
听到自己那个因为参加德国海军,而被俄国人抓到西伯利亚的丈夫,居然能够从战俘营里往外邮寄食品,斯密特夫人不由得感到有些困惑,但还是翻检了一下那个邮包,发现里面是两听鱼罐头、一包芒果干、一包椰子干和一盒巧克力糖。然后,她又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她的丈夫卢卡斯,正穿着一件有些邋遢的水手服,站在船舷的栏杆旁边,嘴里叼着香烟,背后则是一座长满椰子树的热带海岛……
看到这张照片,斯密特夫人似乎猜到了一些什么,于是赶紧抽出信纸,走到外面展开阅读起来:
“……亲爱的玛利亚:
四个多月没给你写信了,你和孩子们在柏林过得还好吗?这阵子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被放出西伯利亚的战俘营啦!因为我曾经在驱逐舰上当过大副的缘故,苏联人让我带着一群同伴到南太平洋开商船,享受苏联红海军上尉等级的待遇和薪水,出海还有额外津贴,算是一份难得的美差。
对了,听苏联人的说法,在柏林的你们也可以参照红军战士家属待遇,享受特等食品配给。所以请你有时间的话去找有关部门问一问,了解一下具体要办什么手续,是不是需要我这边把证明材料寄过来。
南太平洋这边的伙食和生活条件都很不错,工作也还算轻松,航线沿途的风景更是漂亮得令人陶醉,到处都是细白的沙滩和漂亮的椰子树,还有色彩缤纷的珊瑚礁,以及各式各样甜美的热带水果,很多都是我从来没尝过的。邮包里是我节省下来的一点配给食品,给你和孩子们尝尝。等到第一个月的薪水发下来之后,我会尽量把钱寄回来给你。请你务必保重身体,照顾好孩子们,期待我们再次阖家团聚的那一天。
——永远爱你的卢卡斯……”
看到这里,斯密特夫人忍不住把信纸紧紧地贴在胸口,强忍着不让喜悦的泪水流出眼眶。而她的小儿子贾斯汀,却还在好奇地伸手拉着妈妈的衣摆下角,“……妈妈!妈妈!信上说了些什么,爸爸他怎么样啦?”
“……你爸爸……他已经不在西伯利亚的战俘营了,他在南太平洋开船呢!”斯密特夫人哽咽着说。
“……南太平洋?这是什么地方?爸爸在那边过得好吗?”贾斯汀咬着手指,不明所以地问。
“……南太平洋……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比西伯利亚还要远,也比西伯利亚要热。你爸爸他在那边过得很好……至少比在西伯利亚的战俘营里要好!而我们的日子也会过得更好!”
说到这里,斯密特夫人突然张开双臂,将她的两个儿子紧紧搂在怀里,满脸都是喜悦的泪花,“……上帝保佑……我们一家人都从战争中熬过来了!这一定得要好好庆祝一下!今天妈妈给你们做一顿圣诞大餐!”
——然而,当德国人逐渐走出战争和死亡的灾难岁月,在废墟中艰难地重建家园之际,位于欧洲西端的另一个伟大国度,却正在混乱、饥饿、暴力和血腥之中,不可阻挡地掉落进原始蛮荒的黑暗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