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安排的卧室,也只有两张墨绿色的行军床,和几个用木板箱拼凑起来,兼作凳子和桌子的简陋橱柜。卧室窗户的玻璃,在残破不堪的温莎堡里面,虽然已经算是比较完好的了,但同样还是缺损了几块,只能用旧报纸勉强糊上。墙上和天花板上依稀还可见到几处弹孔和血渍,以及被烟熏火烤的难看痕迹……伊丽莎白女王觉得,似乎还是不要细究这些玩意儿是怎么来的比较好。
一想到自己以后要在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破地方生活,甚至有可能是生活一辈子,玛格丽特女王就忍不住有些脸色发白。而伊丽莎白的心情自然是同样不太好,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慰她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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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草草转完一圈之后,两位女王来到了温莎堡的一处阳台上,从高处俯瞰着庭院中忙碌着搬运行李和安顿家当的人们——即使算上跟着她们前来的第二批流放者,如今的温莎堡也不过是住进了三百多人,对于这座建筑总面积四万五千平方米的城堡而言,依然显得绰绰有余,跟过去相比,更显得空旷寂寥。
对此,伊丽莎白女王不由得有些伤感。然而,再接下来,当她抬起头来,望向远方的时候,却被眼前的壮丽景色给怔住了——不知不觉之间,此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逐渐西沉的夕阳,宛如一团燃烧着的橙红色火焰,在晚霞的掩映下是如此的耀眼夺目。而暂时还分辨不出任何星辰的漆黑夜幕,则是从另一个方向逐渐席卷而来,却也无法战胜夕阳的光辉,因此只能从后方缓缓逼近,耐心静待着绚丽夕阳的最终沉沦。
沐浴在这样对比强烈分明的光与暗之中,无论是波光粼粼的泰晤士河、影影绰绰的温莎镇废墟,还有更远处的山林和原野,都在暮色之下显得愈加光怪陆离。虽然温莎堡本身的窗户和瓦片,还在努力反射出夕阳绽放的光辉,企图以此来展现出自己的存在感,可是在跟绚丽夺目的嫣红夕阳相较之下,却依旧显得渺小无比。至于温莎堡庭院内活动的人类和牛马,更是在视野内只剩下了色彩灰暗的一缕缕模糊阴影。
这样一幅温莎堡的落日景色,确实堪称绝美,无须加以任何言语的修饰,也能美丽得让人窒息。
望着眼前的壮丽绝景,看着四周似是而非的故土家园,伊丽莎白女王一时间不由得沉醉其中,并且被勾起了许多原本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悠远回忆……不管怎么样,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和波折之后,她终究还是活了下来,并且终于又重新站在了这里,这片被她的家族世代传承的土地上。
虽然大英帝国已经不复存在了,曾经戴在她头上的王冠也已经跌落在地,但那又如何呢?这一切又不是她这个弱女子犯下的错误,面对残酷命运的安排,她只能学着去接受,并且尽量乐观地生活下去。就如同她最喜欢读的美国女作家玛格丽特.米切尔的小说《飘》里描述的那样,“……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能拿我们怎么样,可是如果我们自己老是只想着恢复失去的东西,老是只想着过去,那么就会毁了我们自己。”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死了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要继续活着。”
“……所有随风而逝的都是属于昨天的,所有经历风雨留下来的才是面向未来的。”
“……不管怎么样,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沐浴着壮丽的夕阳余晖,迎着黄昏时分拂过原野的暖风,望着暮光之下的英格兰大地,她喃喃地念着小说《飘》之中的名言名句,不由得感到胸口似乎变得旷达了许多,心中仿佛也再一次有了力量与自信。
正当她慢慢酝酿着心情,想要对着眼前的暮色美景引吭高歌一曲的时候,却被几声汽车喇叭的鸣响给打断了思绪……略带不悦地低头望去,伊丽莎白女王顿时困惑地看到,胖墩墩的丘吉尔前首相和他的贴身男仆,还有两个保镖,正乘坐着一辆吉普车,碾过已经变得枯黄的深秋荒草,颠簸着朝远方行驶而去。
诶?这是怎么回事?丘吉尔这个胖子……这究竟是想要去干什么?
于是,起了好奇心的伊丽莎白女王四处张望了一番,就从阳台上喊住了正在指挥众人修补大门和墙壁的汤因比先生,向他询问起丘吉尔的行踪,然后就从汤因比先生的口中,得到了这样一个答复:
“……陛下!丘吉尔首相不顾旅途劳顿,坚持要立刻回家去看看,我们怎么劝也劝不住啊!”
“……回家?!他这是要去……布伦海姆宫?!!”伊丽莎白女王皱着眉头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