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多整天跳舞泡妞不做正事的军官,其实不过是一帮花钱买官的花花公子)或者是为自己的某些灰色生意寻求一顶保护伞。还有些家伙干脆是对某个军官职位的市场前景看好,故而抢先建仓屯下官位,等着升值之后抛掉大赚一笔,跟现代中国那些买了好几套房子等待升值的家伙类似……
如此一来,英国陆军的军官团,就变成了一个流动性惊人的交易场,所有军官都把自己头上的官帽子视为一种特殊股票,随时准备抛出。各级军官基本没有几个是称职的,绝大部分花钱买到职位的军官,都不具备最起码的军事素养,甚至根本不在岗。很多士兵从入伍到退役,都没从来见过自己所属那个团的团长——因为那位上校先生整天都在城里忙着跳舞泡妞,企图娶到一个富有的小姐呢!凡是每当某个团即将开拔出征的时候,总是马上就会有一帮养尊处优的军官急着低价甩卖掉自己的官职,以免上战场送命。而某些功名之心强烈的穷人则趁机一步登天,以极低的价钱买到军官头衔,憧憬着在战争中扬名立万。
十八世纪末的英国陆军军官,就是这么一个被整天倒卖的状况,那么士兵又是怎么样的呢?
当时的英国还没有建立起义务兵役制度,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想要募兵基本都只能靠抓壮丁,而绝大多数的征兵对象,都是遭到歧视的“社会渣子”,包括破产农民、城市贫民、无业游民、罪犯、黑帮分子等等——当时的欧洲各国普遍认为,工匠、农民、商人和学者,都是国家财富的创造者,所以各国在征兵的时候,都尽量不考虑那些有正经职业的人。而那些整天在城镇里晃荡的无业游民、在酒吧里饮酒为乐的酒鬼,以及在贫民窟里穿梭的小偷、罪犯,则成了军队兵员的最好来源。因为各国执政者都认为,这些不务正业的下等人,并不能为国家创造财富,反而是影响社会治安的不稳定因素,与其留着他们在社会上作奸犯科,还不如就地征入部队,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份正当的职业,被打死了也是为国争光。
当这些“社会渣子”入伍后,可以想见那些阔佬出身的军官会对他们有怎样的负面印象。当时的首相就曾公开宣称:“你断不可在战争中培养他们,因为靠那个职业为生的人几乎不可能是个诚实的人或一个好的基督徒。另外,战争是一门用完就不再需要的学问,所以和平时期的战士就和夏天的壁炉一个样。”而指挥反法联军取得滑铁卢大捷的威灵顿公爵,则称他的士兵是“从全世界招募来的渣子,只知道喝酒。”
而将这些“社会渣子”训练成战士的办法,就是无休止的的鞭打、惩罚和操练——十八世纪的军官们深信,士兵不用思考,思考权属于军官。军官对士兵不用讲道理,只需严加管束,通过不停的工作和操练使他们无暇他顾,消耗掉惹事生非的精力,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晋升则是纯属做梦,穷鬼哪里有资格当官?
“……也就是说,这年头英国陆军的士兵是人渣,军官是股票?这么烂的军队能打仗吗?”
听了王秋的介绍,南里香不由得深感囧囧有神,“……这个国家究竟是怎么样生存下来的啊?”
“……首先,英国佬烂的只是陆军,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战斗力还是比较有保障的。而英国偏偏是个岛国,不打败英国舰队就没法入侵……其次,在如今这个年头,其它欧洲国家的军队也一样很烂啊!”
王秋耸了耸肩,对南里香继续解释说——因为《傲慢与偏见》的剧情之中,有不少关于那个时代英国陆军“红制服”军官的戏份,所以这阵子他收集了不少关于十八世纪末英国陆军的资料,还跟几个研究相关课题的历史学教授进行了视频聊天,对同时代的其它欧洲国家军事体制也略有涉猎。
“……这个时代的英国陆军是一切向钱看,有钱就能当大官,看上去似乎很不公平,但实际上相对于封建王国的时代,已经算是进步了——要知道,在这个年头的欧洲大陆,是军官出身于贵族,士兵来自于平民,两者有着天壤之别。对于军官来说,出身越高贵,晋升的机率就越大,而能力和资历则对晋升的影响微乎其微。比如,在大革命之前的法国,法军的高级军官通常都是些既无军事素养又不求上进的贵族老爷。这些老爷们平时养尊处优,根本不在军营里住,也不了解属下的士兵,更不用说什么兵法了。
至于那些真正有能力的军官,却是上进无路——当时的法国有明确规定,任何想成为军官的人须经宫廷家谱专家审定,具备至少十六分之一的贵族血统才行。如果想要成为将军,更是必须要有大贵族的血统,小贵族出身的最多只能当个上校。至于完全没有贵族血统的人,比如中产阶级和资本家后代,在波旁王朝的法军里面最多只能升到中尉,想要指挥一个连都不可能,甚至想要像英国这样花钱买官都买不到。
这已经不是什么职场上的玻璃天花板,而是明文规定的钢铁装甲板了,所以法国资产阶级自然满肚子牢骚。而除了法国之外,欧洲大陆其它封建王国的军队,也是大同小异,一样的贵族至上,一样的压制平民。所以在大革命之后,翻了身的法国平民军官,才能吊打欧洲各国的废柴贵族封建军队……”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些红制服们已经全体通过了街道,士兵被关进营房严加管束,年轻的军官则在街头四处游逛,对着小姐们吹口哨,或是涌入酒馆买醉……伪装成“柯林斯先生”的王秋见状,不由得摇了摇头:“……说起来,按照《傲慢与偏见》的描述,这个民兵团最早也应该要到九月底,或者十月初才会进驻梅里屯。可现在才刚到九月上旬……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看来需要打听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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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新来的这个民兵团的红制服们,并没有多少保密意识,伪装成“柯林斯先生”的王秋,只是在梅里屯镇上的酒馆里花费了几杯威士忌,就顺利地从一个神情沮丧的中尉嘴里,大致探出了口风。
——如今正值英国、奥地利、普鲁士等欧洲各国缔结第一次反法同盟,准备各自集结兵力,联合扼杀法国革命力量的时候,他们的这个民兵团也奉命从英格兰北部调动南下,作为渡海进攻法国本土的预备队。
原本按照预定的日程表,他们这个民兵团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从北方的旧驻地开拔的。不料最近伦敦爆发了瘟疫,汉诺威王朝的达官贵人在仓皇离开首都逃往乡下的时候,也担心伦敦市民会在恐慌之中爆发骚乱,造成破坏和损失,故而又下令各路军队进驻伦敦市区,执行戒严令,以维持瘟疫期间的社会秩序……对于奉命进入伦敦疫区弹压乱民的军队来说,这实在是一桩既危险又无功勋的苦差事——病魔可不认人,他们这些进入疫区维持秩序的军队,同样有可能染上瘟疫。而这年头的大多数瘟疫,依然是无药可救。其危险性至少与后世那些被调动到黑非洲埃博拉病毒爆发地区执行救援任务的联合国维和部队相当。
很显然,如今这些花钱买官的英国陆军红制服,可是绝对没有后世联合国“蓝盔兵”们那种大公无私、博爱奉献的牺牲精神。一想到伦敦那些达官贵人都在脚底抹油地跑到乡下避难,却逼着他们这些外郡的苦命人去瘟疫肆虐的伦敦城里当垫背的倒霉蛋,整个民兵团上下都是一派怨声载道,叫苦连天。
怎奈军令难违,他们跟上面好说歹说了半天,才被允许在伦敦郊外的梅里屯小镇休整一星期,并且在镇上就地抓壮丁补齐兵员缺额,然后必须进入伦敦市区,执行戒严任务!若是逾期不至,就要军法从事!
所以,暂且不提那些还被蒙在鼓里的士兵,凡是听说了风声的军官,都觉得前途黯淡无光、生死未卜,纷纷准备在梅里屯这个最后的休憩站寻欢作乐一番,或是想办法走门路解套脱困。
——在跟王秋吐完苦水之后,这名醉醺醺的中尉先生居然又向他推销起了自己的官帽子,说是愿意按照市价打六折转让自己的中尉头衔,之后因为被拒绝,又慢慢地把售价降到了四折……可惜如今的王秋既不打算离开朗伯恩村,也没兴趣替他顶缸去伦敦城里亲历病魔,于是就坚决推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