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重得仿佛灌了铅。刺眼的阳光让沐之秋刚刚睁开的眼睛又下意识地闭上了,眯着,一点点地再睁开,费力地活动一下手脚。手指上沾了些白色的泥土,那些白色慢慢融化,泥土变成泥巴糊在手指上,终于看出那是雪,自己正躺在雪地里。
坐起身,揉揉额角,这里是?
目光猛地触到一棵奇怪的梅树,本该死去的半截树桩,却又从根部发出几个枝桠,上面开着艳丽的花朵。
好熟悉的梅树,眉心猛跳两下,绿萼梅树!是去年四公主和十三皇子惹恼她的那棵绿萼梅树,她躺在这棵梅树下,那么,她还在宫里。
脑子里猛地闪过昏迷前精神病说的那句话,“要是你猜对了,我自然会杀了你,只可惜,你猜错了。所以,我打算换个玩儿法。”
她猜错了,精神病不杀她。猜错了?她怎么可能会猜错?换个玩法?他想怎么玩儿?
精神病不是大皇子?那他是谁?小殇?怎么可能是小殇?这样的身量,这样的身手,若是小殇,去年,他为什么平白无故要让萧逸打成重伤?那样的伤是装不出来的,豁出性命,难道只为了接近她一下么?有这样的身手,还有必要用这样的苦肉计接近她吗?
才摇摇晃晃站起身,突然听见远处有人大喊道:“那里,梅树下的那个人是不是靖王妃?快叫靖王爷过来,快点,快点!”
似乎有更多的喊声响起,沐之秋仿佛听见了许多人奔跑的声音。萧逸?萧逸找到宫里来了。
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一声“萧逸”已脱口而出,可是沐之秋没有听见自己的喊叫声,再张嘴,依旧没有声音。连愣神都来不及,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已捏住了她的后脖颈。
失去意识前,沐之秋在心里苦笑,精神病果然好计谋,原来,他想出来的玩儿法竟是这样,坐山观虎斗。这一次,袭击自己,准备劫持自己的人,应该是萧逸那个青梅云妹妹吧?
萧逸铁青着脸站在绿萼梅树下,手里紧紧握着一支木钗。大半支木钗隐没在他的手中,锐利的尖端刺进他的掌心,有鲜红的血珠浸出手掌,顺着手腕流进他的袖子里,诡异得像一条贪婪无比的毒蛇。
一名羽林军战战兢兢地跪在他和萧楠、上官云清面前,“靖王爷!方才,方才小的真的看见王妃了,她就站在这棵梅树下……”
“既然就站在这棵梅树下,现在人呢?”萧楠不耐烦地打断羽林军的话,怒道:“宫里那么多妃嫔、宫女,你如何断定那就是靖王妃?”
“那个女子的背影,和,和去岁小的在城外见过的王妃一模一……”
“去岁?”再次打断羽林军的话,萧楠一脚踢过去,这羽林军简直就是个白痴,去岁三嫂被生死门门主掳走时又瘦又矮,如今身材纤细修长,玲珑有致,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今年的三嫂身上都再找不到去岁的痕迹。这羽林军竟能找这么个蹩脚的借口,这种人,不用三哥动手,自己都想杀了他。
“我……”那羽林军生生受了萧楠一脚,想辩解的话立刻噎回了肚子里。
一直没吭声的萧逸却在此时突然道:“是她!”
“三哥?”
眼见萧楠还要再问,上官云清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之秋方才的确在这里出现过!”
上官云清这么说并非空穴来风,萧逸出使褚国之前,他曾亲眼见沐之秋从头上将一支木钗取下来交给萧逸。那支木钗是之秋的心爱之物,乃是之秋的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之秋品行高洁不喜奢华点缀,平素身上连块玉饰都找不到,唯一不离身的便是那支木钗。
方才,人人的注意力都在绿萼梅树下雪地上那片明显的压痕上,上官云清也曾一时被那片压痕吸引了视线。但他却注意到萧逸蹲下身后从雪地里捡起了一样东西,上官云清尚未看清楚,那东西便被萧逸紧紧攥进了手里。萧逸攥得甚紧,只一瞬间便有血珠从萧逸的掌心里渗出来。那一刻,上官云清已经知道萧逸捡到了什么。除了之秋随身佩戴之物,再也不会有什么东西会让萧逸出现如此凝重的表情。
那支之秋情有独钟的木钗,自从上次借给萧逸之后,上官云清再也没有见过此物。萧逸曾清清楚楚地告诉过他和之秋,这支木钗已亲手交给了褚国国君。既然此物留在了褚国,萧逸怎么可能从雪地上捡起来?倘若萧逸撒谎,私藏了这支木钗,他岂会让这支珍贵的木钗离身?
这棵绿萼梅树据说是一年前之秋与四公主和十三皇子交恶的地方,木钗出现在这里,会是巧合吗?不,这是阴谋,是有人专门设计的阴谋。但不管这个阴谋多么险恶,至少证明了一点,之秋方才确确实实在这里出现过。
“萧逸?眼下我们怎么办?”上官云清终于忍不住问出来。
他有种极度不好的感觉,这一回,他们上天入地,也找不到之秋了。
“之秋不在宫里了!”
“什么?”萧楠和上官云清同时愣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