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过分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要只看一眼就能完全临摹一个陌生人的字迹——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端木岐知道,宋楚兮也许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但也不至于向她自己说的这么夸张。
这边他正在失神想事情,宋楚兮已经转身把笔递给了他。端木岐莞尔,很配合的也提笔写了几个字。
高金立只觉得这事情稀奇,赶紧过来将两张纸送过去给皇帝和金太傅等人比对。
旁边的其他人也按耐不住,纷纷凑过来看新鲜。
宋楚兮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字迹,只觉得不可思议,她看着宋楚兮沉静从容的面孔,只觉得心里发慌,咬牙道:“在南塘的时候,你天天和端木家主在一起,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练的,你别妄图开脱。”
“书法这东西,可不是随便一两天就能练好的,你说你能当场临摹?”殷梁对这件案子的始末,兴趣不大,倒是觉得宋楚兮能随便临摹别人字迹的事情十分神奇。
殷绍盯着看了两眼,他却只觉得对这宋楚兮更加防备,直接走过去,也提笔写了几个字,又顺手撂了笔,只目光审视的盯着宋楚兮。
“怎么?太子殿下这是要考我?”宋楚兮挑眉,带上她的视线。
“写吧。”殷绍却不废话。
宋楚兮沉默了片刻,然后顺从的提笔,又用他的笔迹写了几个字。
的确是像端木岐想的那样,她其实没有过目不忘那样的异能,只在书法方面善于临摹各种笔迹却是真的,闲暇无聊的时候,她经常写字打发时间,一般陌生人的字迹,用不了三五天就能揣摩个七七八八。
“真的几乎可以乱真的。”殷述不知道什么时候扯着殷黎从外面进来,见状就只觉得新奇,先抢过去看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再看向宋楚兮的时候,他突然就兴奋的满面通红,撸袖子就要去抓笔,“我也来试试——”
这熊孩子的字,宋楚兮之前可没见过。
宋楚兮的心里略微一紧,才要转向皇帝岔开话题,却是有人先了殷述一步,捡起了托盘上的那支笔。
“十一皇叔?”殷述意外道。
殷湛手里把玩着那支笔,唇角似笑非笑的牵起一个弧度,“本王也是头次见识,宋四小姐别介意。”
宋楚兮看他一眼,神色淡淡,“难得王爷有此雅兴,我无所谓。”
殷湛提笔也随意的写了几个字,宋楚兮居然也是用他的笔迹临摹了出来,不过因为他练的是草书,笔法比好把握,宋楚兮便没逞能,只将他写的那几个字原封不动的誊写下来,居然也是真伪难辨。
其实宋楚兮能熟练模仿的笔迹也不是太多,她又不是就那么闲着没事做,随便阿猫阿狗的字都去仿,仿的自然是经常在她面前出现的一些自己比较漂亮或是有特点的,满打满算,有那么七八个人也就不错了,巧就巧在今天这几个她都熟,而如果就算皇帝自己要试的话,她也是胸有成竹的。
“哈哈!妙啊,老夫研习书法几十年,能写的熟的也就只有两手字体,宋四小姐居然有这种本事,今天实在是大开眼界了。”金太傅眼睛发亮,兴奋的连连抚掌叫好。
这屋子里众人都在看新鲜,宋楚兮正在等皇帝开口的时候,就感觉有人在拽她的袖子,回头,却见殷黎眨巴着眼睛站在她旁边,“楚楚姐姐,你做什么跪着写字?”
宋楚兮没说话,却是殷湛弯身将她抱了起来道:“我们先去外面等。”
说完,就先抱着殷黎又去了外间。
这个时候,殷述已经问过旁人这里事情的始末,顿时就气恼不已,冲过去对皇帝道:“父皇,就凭一张字条而已,根本就不足取证,难道就凭良嫔娘娘红口白牙一张嘴,您就要定了阿楚的罪名吗?这样有失公允吧?”
皇帝的心头一凛。
高金立赶忙送了金太傅出去。
宋楚芳也是被宋楚兮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是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跪下去道:“皇上就算宋楚兮她能仿别人的字迹,但这张纸上的字迹也明明就是她的,不容她抵赖。”
“良嫔娘娘,既然我能模仿别人的,就自然有人能模仿我的字迹。”宋楚兮道,与她据理力争,“而且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要害你,如果真是我要设计害你,我会留着这么明显的证据等着你到陛下面前来反咬我一口吗?不客气的说,如果真是我做的,我就直接仿了三叔或者大哥的笔迹约你了,那样的话,效果不是更立竿见影吗?或者我就以彭泽太子殿下的名义,那么这时候,恐怕皇上根本就不会给你开口申辩的机会了。这么多更好的法子摆在眼前,我会用这样一个证据明显又破绽百出的局来害你?你当我和你一样的没脑子吗?”
“你——”宋楚芳被她堵的哑口无言。
宋楚兮冷嗤一声,就看向了皇帝道:“如陛下所见,良嫔娘娘给出的所谓证据根本就算不得证据,如果她还是一定要咬定此事是臣女所为,那么——至少拿出一项叫我赖不掉的铁证来,无论证据真伪,至少——明面上要能压服的了这些在场看戏的人吧?”
“皇上——”宋楚芳的心里砰砰直跳,慌张道。
“你还有话说?”皇帝看向了她,冷冷道。
本来如果宋楚芳给出来的证据得当,他是不介意顺水推舟,将宋楚兮给处置了的,可惜这女人闹腾的这么大,给出来的证据去太薄弱的。
这个时候,皇帝甚至怀疑这里的事情就是宋楚芳安排的。本来他是以为宋楚芳不能自毁名声来陷害宋楚兮的,现在反而觉得,这女人为了替她那不成气候的父亲出气,没准就是打的玉石俱焚的心思。
皇帝的脸色黑如锅底灰,目光也阴测测的。
宋楚芳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里发苦,舌头打结,“皇——皇上,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臣妾进宫以来,一直尽心尽力的服侍皇上,绝无二心,而且臣妾和这彭泽太子殿下素不相识,怎么可能——”
宋楚兮跪在那里,这会儿却是抿了唇角,居然没有落井下石。
殷述素来都知道她有一副好口才,见她突然逆来顺受的安静了,不禁奇怪。
却是坐在她身后的端木岐道:“素问彭泽太子人品风流,专好些风月之事,既然娘娘与他素不相识,难道是太子殿下不知娘娘身份,对娘娘起了爱慕之心,从而——”
“端木岐,你别血口喷人!”宋楚芳一急,凄声打断他的话。
宋楚兮那丫头偃旗息鼓了,殷述赶紧跟着落井下石,“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本就是个打脸的事,再被一些小辈们拿来奚落,分明就是不停的在打他的耳光。
宋楚芳唯恐他会直接开口定罪,赶紧反驳道:“初八那天在宫里,我与彭泽太子是见过的,他怎会不知本宫身份?我们——”
“也是!”端木岐就笑了,“那天的事,宋家家主打了太子的脸面,良嫔娘娘好歹算是半个当事人,他当是把您给记牢了的。现在想来,这前后两件事,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他不提还不觉得,这么一想,倒是真的。
上一回是宋亚青睡了即墨勋的侍妾,这一次却被人发现宋楚芳和即墨勋抱在一起,大被同眠。
难不成是彭泽太子不得气的报复吗?
“那件事跟我没有关系——”宋楚芳尖叫着大声道。
当时那件事就已经极大的挑战了皇帝的权威,皇帝之所以没下杀手,是因为没直接牵扯到他身上,现在他的嫔妃与人苟且,他就成了直接的承受者,如果两件事还被绑在一起的话——
端木岐旧事重提,这是要翻旧账出来,将他们父女一网打尽吗?
宋楚芳心慌不已。
皇帝的目光,终于移给了跪在另一边半天的即墨勋了。
即墨勋一直闭嘴不提,脸上表情阴晴不定,这时候才抬头对上皇帝的视线,冷冷道:“皇帝陛下要如何处置?”
他居然没辩解?
宋楚芳心惊肉跳,“太子殿下——”
即墨勋却根本就不打算理她,只对皇帝说道:“过来之前,小王提前喝多了,我没见什么良嫔娘娘,也记不得之前到底都做了什么了。我是醉酒之后神志不清,如果有人是不情不愿的,当时为什么不喊人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说什么了,全凭皇帝陛下处置吧。”
他比宋楚芳更舍不下这口气,恼怒的近乎发狂了。
可是他不能发作!
与其强行辩解,说他堂堂彭泽太子在自己侍卫的护卫之下被人无声无息的打晕劫走,还被暗算进了这个浮浅的一个局里面,那更会颜面扫地。
相对于承认他的无能之外,他倒是不如就将这作一件风流韵事给认了。
宋楚芳哪里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想法,当即就目瞪口呆。
即墨勋就已经话锋一转,看着皇帝冷笑道:“不过皇帝陛下,这件事,您真的觉得有必要小题大做吗?之前您的臣子睡了小王的侍妾,您要从轻发落,小王也给足了您的面子,没有追究,就算只是礼尚往来,这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好追究的吧?”
这能一样吗?就算宋楚芳就只是皇帝的一个嫔,可这绿帽子是那么好戴的吗?
可是有了前面宋亚青的事情,皇帝反而被即墨勋给将了一军。
即墨勋就又说道:“小王醒来的时候,看着良嫔娘娘也衣衫齐整,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做什么事,您不妨找个医女进来给她验一验,说到底,就只是误会一场罢了。”
她们两个,的确是没干什么,只是同盖了一条被子蒙头大睡罢了。
可即便是这样,宋楚芳也绝对是活不成了,因为皇帝绝对再容不下她了。可是——
再追究下去的话,也不能翻出什么新花样了。
“来人,把良嫔送回宫去——”最后,皇帝疲惫说道。
“陛下!”端木岐突然站起来,“良嫔娘娘德行有失,您狂轰大量的不计较那是您的气度好,可是您忘了,方才她可是提供假的证据,意图栽赃,置楚儿于死的。这是谋杀,皇帝陛下难道也要直接抹掉吗?”
皇帝闻言一愣。
宋楚芳已经尖叫了起来,“我没有!那纸条就是她——”
“那就去查好了!”这次开口的是殷述,“如果那张纸条不是阿楚写的,肯定就是别人写的,总能找到一个出处来的,还有给良嫔娘娘送去的人,请娘娘给个描述来,只要这个人是存在的,就总能揪出他来,找到幕后主使。”
那纸条,本来就是宋楚芳无中生有捏造的。宋亚青出事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出路了,所以这一次,她的确是下了狠心,要和宋楚兮同归于尽的。现在她假怀孕的事情还没暴露,今天如果她死了,又有线索能指给宋楚兮的话,宋楚兮要担待的就是谋害皇子的罪名。而且她既然是死了,太医肯定不会多此一举的再去查实她的肚子是不是空的。
只可惜,这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先胎死腹中了。
如果皇帝要让人去查,很快就也什么都真相大白了,到时候她还是难逃一死。
“皇上,您真的是宁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臣妾吗?”宋楚芳悲凉的凄声道,她突然爬起来,愤恨不已的就朝宋楚兮扑了过去,看似恼怒之下的失态,实则还是打了歪主意的。
之前瑾妃指使她谎报了怀孕的消息,这件事要做成了,就肯定要收买太医,现在虽然瑾妃死了,可是那太医也知道是犯了欺君之罪,和她坐了头一条船,一定要替她演戏,遮掩的。
宋楚兮当然知道她冲着自己来了是图的什么,无非就是想要引她撕扯,然后造成流产的假象,最后再孤注一掷一次。
因为宋楚芳的这个身份,端木岐不能直接和她动手,就给俩丫头使了个眼色。
舜瑜上前一步,一把捏住宋楚芳的手腕,将她拽住了,警告道:“良嫔娘娘,这里是御前,请您注意分寸。”
这边舜瑛则是过去把一直跪在那里的宋楚兮给扶了起来。
宋楚兮这一跪半天,她的腿不好,这会儿已经开始隐隐的发麻,起来的时候就分外吃力,用力的抓着舜瑛的手借力。
殷湛从外间看到,她抓着舜瑛手的那只手,因为太用力,指关节都明显外凸。
她的身体不好,殷湛是知道的,并且近期也叫人去南塘调查,核实了有关她的好些资料信息,但是亲眼见到她会虚弱到这种地步,还是心里隐隐发抖。
那边宋楚芳被舜瑜挡住了,心里更加焦躁。
“这里是御前,你竟敢近本宫的身?”她怒骂道,气愤之余,冲着宋楚兮的腿弯就抬脚踢了过去。
这一下,着实突然,宋楚兮本来就费力的身子都没站稳,被她一脚踢到腿弯,闷哼了一声,那条腿就又单膝落地,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楚儿——”端木岐撇了手中茶碗,忙跪下去扶她。
“阿楚——”
“小姐——”
殷述和舜瑜也连忙冲过去。
宋楚芳是气昏了头,一时就只顾着泄愤,她踢了宋楚兮一脚能有什么用?反而自己要受责难,一时就愣在那里,脑中飞快思忖着要如何行事。
这时候,却见一个粉色的团子炮仗一样从外面冲进来,宋楚芳根本就没来得及闪躲,那团子就拿了半天身子狠狠撞上她的腹部,将她推翻在地。
殷黎的力气很大,又没轻没重的。
宋楚芳捂着肚子,唉哟一声。
殷黎从袖子抽出一挑软鞭就甩过去,“让你欺负楚楚姐姐。”
殷湛目光阴冷的坐在外面,根本就没拦她,而皇帝身边虽有侍卫,却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会随身带着鞭子,还直接就跟宋楚芳动了手。
殷黎一鞭子甩过去,宋楚芳仓惶的一偏头,脖子上就被拉开一道血痕,惨叫了一声。
殷黎顺手就要甩第二鞭的时候刘皇后才反应过来,赶紧道:“还不快拦着北川郡主!”
这才有侍卫后知后觉的翻译过来,他不敢碰殷黎,只能过去拽住了她的鞭子。
刘皇后知道宋楚芳的肚子是假的,这时候却不知如何取舍,元贵妃那里不知内情,还惦记着皇帝的心情,赶紧吩咐道:“北川郡主没轻没重的,刚才好像是撞在良嫔肚子上了,还不扶她起来,传太医。”
吉祥带人上前搀扶了宋楚芳起身。
宋楚芳连忙道:“贵妃娘娘,臣妾无恙,北川郡主只是个孩子,不妨事的,回头叫张太医去给我请个平安脉就可以了。”
方才那一下,她摔的绝对不轻的。
元贵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不由的隐晦一闪,这时候,端木岐已经冷冷的看过来道:“我看皇帝陛下还是去太医院多传几个太医过来轮流把脉吧,省的后面有事,牵扯到了北川郡主,说不清楚。”
端木岐的目光冰冷,带了很重的寒气。
宋楚芳心惊肉跳,她知道,她的欺君之罪,已经在劫难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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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无耻的最高境界了,给太子殿下跪了~
嗷呜,然后虽然没有真的睡,可是让只能睡老头儿的宋楚芳和脸帅的彭泽太子躺一个被窝里,我好像又便宜了宋家的渣啊啊啊,这到底是肿么了肿么了?快拿月票把我砸醒,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