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有风,月明星稀,树影婆娑,万籁寂静,唯有百虫争鸣。
一道人影蹑手蹑脚在夜色中穿行,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直往城东的水源处行去。
豫州城虽然紧邻黄河,却是很少有人从黄河中直接取水来用,此地已是黄河中游,其中泥沙不少,水基本上都是混沌了,所以城中人的饮水多半还是依靠着城中的几口水井,还有一条绕城而过的小溪流。
城东这口水井已是有数百年历史,离城墙不远,旁边便是一片低矮的草房,那井口的青砖早就被人踩出了无数的痕迹,并没有用东西拦起来,便是在黑夜里,附近的人也不会踏错了地方失足落下去。
那道人影蹑手蹑脚的靠过去,不时瞧瞧周围的动静,低矮的房檐下有些瞧不真切,处处都是蜿蜒的小巷,可以让他等会儿轻易的脱身,也可以隐藏下许许多多的东西,打更的老头子刚提着灯笼过去,家家户户都是灭了灯火睡的正香。
那人还是弓着身子,踮起脚尖轻手轻脚的靠过去,休要瞧附近的人都睡着了,还是要小心那家户人家养的狗,万一吠起来,便不好办了。
“喵~”突然房顶上的一声猫叫吓的那人往后一退,靠在井边的大树上,一样东西从天而降,险险的擦着他的头顶掉下来。
“抓住他!没网住!”树顶上暴喝一声,一个道黑影跃下,那人吓了一跳,将手上的东西一扔,拔腿便跑。
阴影里突然窜出一道影子将那人的去路拦住,身后便扑将上来两三道影子,将那人扑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侠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树上跳下来那汉子这会儿才走过来,手上拎着的正是方才被那人扔下的东西,旁边有人将火把点燃,周围的民居里也纷纷的燃起了烛火,有胆大的偷偷的探头瞧了一眼,瞧见满身戎装的几个人便将头缩了回去,啪的一声关上门窗。
“将人带回去再审!”见那人吓的脚下一滩水,一股尿骚味儿随风而来,那汉子狠狠的呸了一声,“孬货!”
……
“将军!又抓住一个!”营帐里灯火通明,武将军坐在上位,下面陪坐的除了当地的一些父母官以外,白家人也赫然在列,还有的则是一些当地有名望之士。
今夜武将军在营中会客,此刻众人的脸色已经从一开始的欢喜,到气的发青。
对这朝代的官位程水若一直没闹明白,也不知道这些官儿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那些有名望之士又有多大的能耐,她今夜不是主角,在座的却不止她一个女子,白家的老太太也撑着一把老骨头在其列,程水若便是一直坐在她身边。
“将人带上来!”武将军喝道。
“不必了!”一位中年文士闻声道,“武将军,此事方才咱们都听的明白了,楚郑氏胆大包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欲置我豫州城全城上下于死地,既然如此,咱们全豫州上下也与她不共戴天。还望武将军将这些人证物证交给我等,咱们誓要他们给个说法!”
“那姓楚的也太张狂了!竟然将咱们豫州人的人命当儿戏!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我等心头只恨!”一个老头子说道,瞧起来像是个退隐的官员。
有人则是更直接,“妈的!那蛇蝎心肠的女人在哪里?老子去活剐了她!”
……
众人的激烈反应皆在意料之中,武将军见群情激奋,连忙伸手在身前压了压,劝道,“诸位先不要激动,若是真让她投毒成功,怕是咱们都逃不掉。我知道如今大家的心情是怎样的,可是,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请大家只针对此女,莫要将楚大人牵连进去。”
众人闻言一阵沉默,连坐是这时代最基本的原则,皇帝都这么干了,别人这么学着怎么说都无可厚非,何况,楚怀沙做的事儿让他们理智上可以接受,感情上怎么都接受不了,想想看也就知道了,这些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依照这时代的人情风俗,但凡是来这儿投靠的,都会在这边有些沾亲带故,楚怀沙是城里城外都搜了一遍,烧死了不知几许。
也许这些人放在他们家中还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好,楚怀沙也算帮他们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儿,可是,但凡有些病征的就拖出去烧了,谁也接受不了。
别人说这话,兴许众人劈头盖脸的就驳斥回去了,偏偏说话的人是这位武将军,救苦救难救人性命的武将军,这会儿又揭开了楚夫人的阴谋,这让大家伙就有些为难了。
“她要老子家破人亡,老子也要她家破人亡!”一个稍显得鲁莽的汉子大声嚷嚷道,却是没有人接口,见状,那汉子赤红着双眼道,“武将军,这事儿我不能同意,我老婆就是被他给拖出去烧了的!”
众人见状不由得皆是有些眼睛酸涩,武将军闻言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楚怀沙着实无辜,不由得将眼光投向一个白须白发一直没有说话的老人。
那老人咳嗽了一声,才缓缓环视一周,沉声道,“刘威,你老婆死了,这儿谁家没死人?”
声音不大,众人却是不敢反驳,只是低头听着,老人又道,“这次咱们豫州城可谓是天灾人祸齐聚,死伤惨重,损失惨重,大家伙都想报仇雪恨,都想手刃仇人。可是!”老人的声音突然放大,“你们眼里还有王法了么?”
“是非对错都该交给皇上决断,要是人人都嚷嚷着要报仇,怎么,想要私下解决?你们就不怕郑家人再来找麻烦么?这么杀来杀去的,死的人还不够多么?还想着把黄河水再染红一次吗?”
“谁该死,谁不该死,自有国法衡量,咱们谁说了都不算!”
老人说到这里,转头望着武将军,武将军不由得口中暗暗犯苦,这老人虽然在训在座的人,却是也给他埋了钉子,他想救楚怀沙,就不得不靠豫州城的人帮忙,否认他也不会将这些人请来,直接将人拿下就行了,偏偏这些人已将楚怀沙和他那位夫人恨到了骨子里,根本就不会帮忙,一句话,不给你添乱就很给面子了。
不过,这样的局面是他早就料到的,要是有人跑到他的家乡去干这事儿,他非把那人的祖坟给扒了不可!
这会儿豫州城的人能不添乱就很不错了,只要不添乱,这些人不上书,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点了点头道,“是非对错总是有国法衡量,我心知诸位父老对楚大人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只是,此事到底是救了诸位还是是血仇?还是来让皇上决断吧,咱们总不能真如那位楚夫人一般,将此事拿性命试验一次吧?我向诸位保证,绝不会让罪魁祸首逃掉的!”
那一场瘟疫在众人的心中留下的只有地狱般的回忆,无论是谁,想起来以后都会浑身发抖,不寒而栗,武将军所提的要求却是并不过分,他们不伸手,将人证物证交上去,便自会有人决断。
先前楚怀沙的死刑下来的这么快,不得不说有豫州城出生的官员的功劳,只要这些人在这次事件上不伸手,皇帝也许会改变主意。
“禀将军!楚郑氏已经被拿下,还有两位郑家的公子。”
一个士兵进来匆匆禀报道,下方已是得了允许,但凡有关此事,可以不必通传直接进来禀报。
众人闻言一喜,却又按耐下去,只望着那老人,那老人缓缓的站起身来,朝武将军拱了拱手道,“武将军,此事便交给你了,咱们豫州城的老百姓都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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