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水若并不想把自己表现的多突出,不过,她与刘家交好,刘家好了,她自然有好处,而楚怀沙是个一心想为民做事的官员,虽然这会儿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在程水若看来,转不过弯来也是好事,一州一府的父母官并不像京官那样需要多圆滑,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反正他的后台是皇帝也不怕得罪人。
这个知府别人做自然不如他来做,她要在这儿站稳脚跟,楚怀沙这样清廉的官员在这儿当父母官对于她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所以,程水若才会勉强提醒一下刘夫人,刘夫人想不想的明白都没关系,刘师爷的脑子够好使,官府里的弯弯道道也看的最清楚,想必是会明白她的意思的,其实按照程水若的观点来看,楚怀沙最大的麻烦并不是他的死脑筋,而是他跟整个豫州城的血债,若是调和不了这个矛盾,什么都是白搭,想来皇帝让他来,也是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吧?
送了刘夫人走,程水若便专心的忙活自己家里的事儿,何敏儿到底不是什么常性的人,初时的新鲜感过去了,便再也在家中憋不住,经常带着霁风跑出去,因为暗中有人护着她,程水若也懒得管。
这一日,正是与刘夫人约好的茶会的日子,便在其中一位夫人的家中聚会,程水若便早早的将自己收拾妥帖,领着何敏儿与小环出了门。
那位夫人是本县县令的夫人,本就是豫州城的大户出生,家中田地不少,更是在城外有一座大庄子,那位县令虽是豫州城所辖,处处被知府掣肘,却也是个年少的进士,前途不可限量,若非皇帝派了楚怀沙空降过来,许多人都以为他会在这次事情之后晋升的。
因此,那位夫人在本地很是有些声望,还有几位程水若却是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官夫人,总是脱不了县里州府的官夫人就是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夫人们喜欢什么,程水若不清楚,所以才拖着小环和何敏儿撑场面,据小环自己说的,吹拉弹唱,她虽不算精通,却也是上的了手的,各种各样的游戏也是会一点儿,至于何敏儿,自小就跟宫里的人玩惯了的,上有所好,下必行之,想来也不会怯场,面子问题应该可以保住。
马车缓缓的向城门行去,三个人在车上促膝而坐,何敏儿正兴高采烈的与程水若讲她这两日又瞧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却是发现马车渐渐的慢了下来,车外的车夫道,“小姐,城门被人堵住了,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咱们要不要绕到东门出去?”
何敏儿闻言便撩开窗帘探出头去,瞧了一眼便扭过头道,“咦,好多人在哭啊!咱们下去看看吧?”
说着也不管程水若同意与否,径自跳下了车,近来何敏儿最是喜欢东家长西家短,颇有成为八婆的潜质,最是看不得热闹,程水若见状唯有摇摇头,撩开窗帘瞧了瞧,前面果然堵的好生厉害,人七嘴八舌的在说什么也听不清楚,却是可以隐隐约约的听见一些哀嚎声,像是许多妇人在哭一般。
城门的道路并不宽敞,也就仅仅容得下两三辆马车并行,这会儿车马拥挤,行人也围拢到了一堆,根本就没办法过去。
何敏儿跳下车便往人堆里挤了过去,她身子娇小,旁人又只顾着看热闹,三两下便钻进了人堆里,人堆里大半都是闲来无事的汉子,偶尔有两个妇人,程水若见状怕何敏儿出什么事儿,连忙拉着小环下车,只让小环守着车子,唤上白管事与她一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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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见身边看热闹的人纷纷摇头叹息,即便有两个后来不知道情况的询问,旁人也只是摇头叹息,什么也不说,程水若不由得好奇心大涨。
前方传来的哀嚎声,哭的是声嘶力竭,一个个哭着自家的儿子,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有多少的妇人在哭。
难不成还出了人贩子了?
在白管事的帮助下,总算是挤进了人堆,程水若却是被眼前的情况给惊呆了,城门口,跪了一排排的老妇人,从五六十岁到七八十岁的都有,从头发花白到发鬓尽染风霜,脸上沧桑一瞧便知道是那经历了不知多少苦难的妇人,出生也必然贫苦,就在这儿,跪在城门口,撕心裂肺的哭着自家的儿子。
“儿啊……你回来啊!你这么走了,让老娘怎么办啊?你爹去的早,我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拔大,这才刚抱上孙子没两年,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说走就走了,他们娘儿俩也跟着你去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
“儿啊……我的孙子嘞!你们怎么就都这么把我给扔下了啊!你让我怎么下去见列祖列宗?你让我怎么有脸下去?……”
这是怎样的场景啊?
老年失孤,身上衣衫褴褛,悲不自胜,只让人一瞧便不由得悲从中来,难怪所有的人除了叹息就是感慨,却是一句话也不说,便是那守着城门的士兵,也是满脸凄然的看着她们,即便她们挡了路,却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去驱赶。
程水若最是看不得这些事情,鼻子一酸,别过头去忍住不听,脑子里胡斯乱想着,尽量别在这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在现代信息社会生活过就有个好处,知道这样的群体性事件绝不会是偶然发生的,这么多老妇人,一起跪在城门口,为的会是什么?程水若下意识的就想起了楚怀沙。
不忍心去看那些老妇人,不得不将自己的精神分散开来,在人群中寻找何敏儿的身影,却是瞧见何敏儿正与一个乡绅模样的八字胡中年男人在说话,一边说一边擦眼泪,鼻子眼睛都红红的,神情却是义愤填膺。
程水若见状连忙上去一把拉住何敏儿道,“敏儿,咱们该走了,时间来不及了。”
何敏儿一扭身子,叫道,“我不走!她们这么可怜,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害死她们家的人的。”
程水若闻言唯有苦笑,何敏儿要管这事儿其实也没什么,怕就怕被人给利用了,这丫头的倔脾气她已是尝试过了一次,跟她也是不相上下的,她自个儿最是知道自个儿的事,这种时候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唯有给白管事低声道,“你让小环去找个地方歇着,把马车找地方停好再过来,我在这儿瞧着,实在不行只有迟些去那边了。”
白管事点点头走了,何敏儿却是在听那中年男人说话,旁边的人都是听的满脸的愤然,程水若断断续续的听到了点儿,什么害死了他们的家人又不管她们死活之类的,只将那人形容的一钱不值,却是绝口不提那个人的名字,众人却是像心知肚明的样子,唯有何敏儿傻乎乎的不断的问那人是谁。
程水若摇摇头,站在一边听着,心头却是一阵冷笑,果然就是这些手段,旁人被煽动的义愤填膺,只恨不得生啖那狗官的血肉,心中不由得琢磨,这楚怀沙到底如何去化解对手的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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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烦大家让让!劳烦大家让让!”人群后传来一阵颇为客气的声音,后方的人突然沉默了下来,纷纷的让出一条道来。
只带了两个管事,半个兵丁也没有,楚怀沙一身青衫布衣缓缓的走了过来。
一干老妇人哭的正伤心,看见来人,哭声更大了几分,有几个更是不甚其哀,哭晕了过去。
楚怀沙见状连忙上前去,扶住其中一个,叫道,“快去请大夫过来!诸位老人家,不要再哭了,这样对身子可不好,你们都已经这般大的年纪了,有什么事便与本官说说,本官替你们做主。”
跪在前排的一个老人闻言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憎恨的光彩,呸的一口浓痰吐到楚怀沙脸上,“你做主?就是你做主把我儿给害死的!老太婆跟你拼了!”
说着便欲站起身来,却是因为跪的太久双腿发麻,哭的太久,又身上没什么力气,还没起身便跌倒在地上。
楚怀沙带来的两个管事见状便要去推那老人,楚怀沙连忙侧身挡住,厉声喝道,“还不赶紧去请大夫过来!”
“我们不要你的假惺惺!楚怀沙,你要是真想我们好,就滚出豫州城去!否则老婆子就跟你拼了!反正我们也是没两天活的人了!……”
“滚出豫州城去!”众老人大声叫道,“滚!滚!滚!”
人群后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了一声,“就是他!害死了咱们多少的相亲亲人!就是他,害的这些失孤的老人也没饭吃!就是他!让他滚!”
“楚怀沙,叫你滚!”
“楚怀沙,滚!咱们豫州城不需要你这个狗官!”
“滚吧!”
……
一时间,群情激奋,反倒是方才一直很激动何敏儿有些茫然,喃喃的道,“他们说的是楚大人?!!!”
程水若淡淡的笑道,“可不是楚大人,敏儿你刚才没听出来么?在豫州城害死了上万的人,遍数历代,又有几个?”
何敏儿闻言抿了抿嘴,低声道,“可是,他是好人啊!”
程水若无语,唯有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这事儿咱们管不了,他是好心,可是确实也害死了不少不该死的人,大局来看,他是对的,可对于这些人,公平么?”
“可是,”何敏儿倔强的皱了皱眉,“若不是楚大人,兴趣这些人都会死!”
程水若摇摇头笑道,“没有可是,如今结局已经注定了。这些人年老失孤,生活没有人照顾,对她们来说,活着不比死了好。你忍心苛责她们么?”
何敏儿看了那些哭的甚为悲切的老妇人一眼,不忍的收回眼光,摇了摇头,抓着程水若的手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让她们这样吧?就没人管她们么?”
怎么会没人管?朝廷已有明命,各个县都要照顾好这些年老的人,可是,下拨的银子填补各地的窟窿都不够用了,哪儿来的钱来照顾这些人?所以各地才会想收些税赋吧?结果楚怀沙拦着,他又拿不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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