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神地怔怔望着姜凝醉,想说什么,却又率先锁紧了眉头。
胸口的痛渐渐平缓,颜君尧神色复杂地看着姜凝醉,笑得涩然:“你在劝我放了她?”说着,颜君尧仰头喝下杯中余下的茶水,细细摩挲着姜凝醉的话,不由地有些好奇,“你与她鲜有知交,你也并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凝醉,你何必替她拐弯抹角的求情?”
虽与姜凝醉接触不多,但是姜凝醉眉眼里的凉薄,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种冷,是刻入骨髓的亦是与生俱来的,时至今日想起,他仍不免心有余悸。
“大抵是住得久了,所以对这里的人也有了恻隐之心。”姜凝醉冷漠的脸上沾染了些许笑意,她道:“侧妃心有她属,感情的事最难勉强,这件事怪不得太子,同样,也怪不得她。”
听姜凝醉说得如此分明,颜君尧神情古怪地看了姜凝醉一眼,许久,他才迟疑地问道:“倘若,有一天你发现皇姐的心中也另有他人呢?”
“若当真如此,却又与我何干?”姜凝醉的口吻淡淡的,她长长的睫毛在光影下透出一层浅浅的痕迹,总给人一种云淡风轻之态。“我做事向来容不得半点勉强,争的抢的总是让人无法安宁,我不能一辈子花尽心思机关算尽,只为去争一世的恩宠,那样实在可笑。若是她的心中早有了别人,也无可强求,说到底,我如何对她都不过是我一人之事,天下从来也就没有因自己生情而强求他人接受的道理。”
这番话,若经他人之口说出,颜君尧难免会觉得虚伪作态,但是不知道怎么地,从姜凝醉口中说出来,便能显得如此洒脱自然。他终于明白为何姜凝醉的身上总藏着一种疏离冷漠的气息,她这样清冷的人,本就是遗世独立的存在,天下之大,竟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相似之人。
他想,皇姐在万千倾慕者中独独对她一人如此倾心相待,如今看来,却也并非毫无道理。
“我记得,皇姐自幼不喜女儿红妆,独独喜欢随父皇骑马打猎,舞刀弄枪,虽说于皇室礼数所不容,但偏偏学得有模有样。以前父皇常说,皇姐像是一匹自在驰骋天地之间的烈马,无人能够令她折服。”那时的颜漪岚尚没有收敛天性,活得无所顾忌,她的存在,是这沉闷繁琐的皇宫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颜君尧想着,不由地望了姜凝醉一眼,笑道:“不过如今看来,即便是皇姐,也终归逃不过一物降一物的命运。”
难怪,姜凝醉以往总觉着颜漪岚妖冶的外表下始终是藏着一股锐气的,比如她面对生死的凛然冷漠目光,比如她单手封住刺客利剑刺入时的决绝果断,这些都不仅仅是单单只凭意志就能做到的,如今听到颜君尧的话,她才终于释然。
只有拿过真刀真枪、触碰过刀刃剑尖的人,才会在危难时刻保有如此镇定的神色。
思绪一下子飞得老远,姜凝醉回过神,她伸手替彼此斟上新烫的热茶,借以掩饰自己的失神,道:“我从未看过长公主骑马舞剑。”
普洱入口一阵苦涩,但是慢慢便有回甘无穷,萦绕舌尖一股茶香。颜君尧抿着茶,听闻姜凝醉的话,他的神色不觉一黯。“我也是这次回宫才听母后提起,自四年前颜隋一战之后,也不知是故意为之,还是抽身不暇,皇姐忙于政事,再也没有碰过这些玩意儿。”
是了,如今大颜独靠她一人支撑,太子资历尚且无法身担重任,而在朝中,偏偏各方势力分据,真正能为之所用的人又太少。种种原因累加在一起,她分/身乏术,虽贵为长公主,但是却再也无法拥有往日的自由和快乐了。
姜凝醉的神情沉默下来,颜君尧这会儿也察觉到了,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失言,连忙说道:“不过根据脚程,北央王七日之内便会抵达京城,每次他来大颜,总要设猎场与皇姐驰骋一番,到那时,便能一睹皇姐的风姿。”
北央王?
不曾在意过的名字再一次跳回脑海里,此人姜凝醉还是有些许印象的,四国之首的央国年轻的君王,不仅年纪轻轻就能带领着央国不断的开辟领土,并且还与颜漪岚有过一纸婚约。
想到这儿,姜凝醉手里的动作一顿,心里没来由地一阵不痛快。
“时辰不早了,我还有政事在身,必须赶往栖鸾殿与皇姐商议。”颜君尧说着,起身拍了拍衣襟,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略一迟疑,最后缓缓说道:“至于浣雪一事,我会好好考虑。”
听得颜君尧松了口,态度也不似方才那般坚决,姜凝醉微微一笑,一双眼浓墨重彩,在阳光下闪着剔透的光,睫羽若蝶,在一颦一笑间勾画出柔浅的弧度。
颜君尧从未看过姜凝醉笑得这般明艳无瑕,他拂袖的动作怔了怔,不由地有些愣住了。
他从不知道姜凝醉笑起来,竟然是这么清艳动人。想着,他突然觉得认识姜凝醉这么些年,今日却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记住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