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此同时,李自成与他手下的十八骑仍旧在伏牛山中辗转奔走,躲避着官军的搜捕。很多天以来,这些人都十分疲惫,已经与小股官军遭遇过两次,幸亏仗着马快,这才甩脱了官军,此时他们已经不知道具体的方位了,在山中乱转,粮食也早就没了,只是在山中射些野兽,勉强充饥。
幸亏这些人箭法极准,尤其是李自成,开得强弓,每每看到一些野鹿山獐,总是箭无虚发,因此大家还能填饱肚子。
但是李自成却越发地消瘦了,而且他的心志已经开始动摇。
起义六年以来,大仗小仗没完没了,他带着老八队,东冲西撞,南征北战,已经不知道打过多少仗,占领过多少州县,杀过多少人,可是农民军的势头终究还是被压了下去。
自从高迎祥死后,群龙无首,农民军从最鼎盛时的四五十万人马,锐减到如今的不足几万人,他与张献忠都经过大败,人马所剩无几,现在最强大的,竟然是曹操罗汝才。手下也只有二三万人,而且不敢与官军对阵,李自成知道,罗汝才是个精灵猴子,保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投降官军。难道轰轰烈烈的大起义,竟然烟消云散了不成!
李自成不甘心,可是也觉得天意不佑,因此斗志越发消沉了。
刘宗敏发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他知道,以前不管面对多少强敌,李自成都非常沉稳,眼睛里总是闪着希望的光彩,可是最近以来,那股光彩在李自成眼中消失了,他第一次看到李自成表现出茫然颓废的神色。
这也难怪,自从起义以来,李自成身边,从没有少于两三千人马,眼下只剩了十八个人,这种失败谁都难以接受。
这一天时值中午,他们站到一座山岗上,看到了一个小村子。既然有村子,就说明此地靠近伏牛山的边缘了。不能再向前走,若出了山,官军会成倍增加,以他们这几个人的力量,绝难逃走。
李自成看了看那个村子,没有发现炊烟,也无鸡鸣狗叫之声,细看之下,村子的屋顶很多都成了大洞,看来这里很有可能遭过抢劫毁坏,于是李自成派李过和谷可成二人,前去探看一下。
二人去了不久,便跑回来,李过道:“李叔,村子是空的,没有人。以兵火烧过的痕迹来看,至少已经荒废了几个月啦。”
李自成点头,吩咐道:“大家去村子里休息吧,好好睡上一觉。”
这些人连日以来都是露宿山林,这个季节,天气苦寒,那滋味真的很难受,不少人夜间都被冻醒。他们为了躲避官军,又不敢点火取暖,因此大家都是挤在一起,寻个背风的地方草草睡上一觉,现在能有一个村子可以落脚,起码可以在房子里睡上一个安稳觉,因此都十分兴奋。
李自成率人进了村子,找了两间尚且完好的房子,四处寻了一些干柴,在屋子里点起火来,马背上有昨天打来的几只山鸡,半只野鹿,众人用火烤起,开始围着火堆吃起来。
山鸡与野鹿上滴下的油脂,落在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屋子里散发出无比的肉香,静谧的山村终于有了一点生机。
众人吃着吃着,突然都停了下来,因为刘宗敏第一个停下了,抹着嘴巴,盯着每个人看。大家开始不知道,后来都注意到了,也纷纷不吃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刘宗敏什么意思。
刘宗敏看罢多时,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用手指着除了李自成以外的每一个人,笑得十分欢快。众人受了他的感染,也纷纷咧嘴而笑。没有笑的,只有李自成。
他淡淡地问了一句:“捷轩,你笑什么?”
刘宗敏止住笑声,这才道:“闯王,我笑官军哩。这些人满世界的搜捕我们,恨不得把山都翻过来,可是咱们却暖暖和和地在这里,烤着火,吃着肉,可比他们强多啦。”
郝摇旗接过话来:“刘爷说得对,闯王福大命大,连同咱们都跟着沾光,任他官军有百万人马,仍旧摸不到咱们的一根毛哩,让他们在山里吹西北风去吧。”
众人纷纷应和,气氛立时活跃起来。
李自成仍是一脸落寞的神色,吃了一块鹿肉,对刘宗敏道:“捷轩,我们二人出去看看,看附近有没有官军的人马。”
刘宗敏应了一声,与李自成并肩走出屋子,到了外面解下战马,飞身骑上,一同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