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妨,本王只是恰巧路过,误打误撞发现了你,出了这里便全都忘了,”明白他的意思,我连忙安抚道,“它还是你一个人的秘密洞府。”
——小小年纪,便要承受太多,怕是心里积郁过甚,这个只属于他的庇护所,我又怎么好打破?
“宫门已经下钥了,殿下不回府么?”他揉了揉膝盖,抬头问我。
“呵,本王也想,可是却回不去,”我无奈地笑道,“皇上不准本王出宫呢。”
——邝希晴将我囚禁在宫里,知情者不算多,却也绝对不少,端看她们所获悉的解释是否来自于官方认可的版本。
他还小,有些事不适合告诉他,可同样因为他还小,有些事与他倾诉或许能更少些顾忌吧。
忽然间,有了几分倾诉的谷欠望,几番开口,最后却还是默默地咽了回去。
这心事,堪与何人说?
“罢了,本王先走了。”与他道别,我转身欲走。
却听他在后边低声说道:“殿下若是有意,我可以送您出宫。”
我的步子一顿,强忍着惊讶,慢慢侧过身,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为了报答您的大恩大德,”他毫不避退地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亮,“我可以帮助您离开这里。”
他的眸子仿佛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的确有片刻意动,下一瞬却陡然清醒过来——思虑几番,终是摇头拒绝了:“不,这太难为你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算得上恩惠?
教一个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冒这样大的风险,我做不到。
“殿下,您无需为我担心……若是您下定决心,就在这假山中留一块红布,”他扶着假山壁悠悠地站了起来,抬起头看着我轻轻地笑,“子筝会连夜送您离开。”
他说这话的样子,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倒与那个时候教人欺负得闷声不语的孩子判若两人。
“不管怎样,谢谢你的好意。”看了看天色,出来已经有些时候了,再与他聊下去,那两名禁卫该起疑了,微一颔首算作告别,我转身走出假山,原路返回。
——虽是一再拒绝,到底还是将他的话记下了。
只是没想到,却是一语成谶。
第二日,姜灼来得很早,恰逢我在用早膳,她便毫不见外地坐在我身边,安静地看着我用餐。
教她看得别扭,我放下了碗筷,主动开口邀请道:“用过早膳了么?没有的话就一起吧。”
“好。”她立即应了,吩咐宫侍添了一副碗筷,慢慢舀了一勺小米粥,虽然用的不多也不快,嘴角却一直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似是心情颇佳。
各自用餐,仿佛谁也不愿率先打破这一刻的静谧。
一时间,就连杯著相交的声音也几不可闻。
良久,扫了一眼她的服冕,我咽下了嘴里的粥,不经意地问道:“刚散了朝会便直接过来了?”
“嗯。”用丝绢拭了拭嘴角,她低低地应了一声,疑惑的目光瞥来,像是在询问我提起的原因。
“说起来,我也好多天不曾参加朝会了。”不偏不倚地回视她的目光,我笑得坦然,其实心里暗暗有些紧张。
“你想参政?”她接过宫侍递来的茶盏,拈了茶盖在手中把玩着,神情淡然,不辨喜怒。
我也不做闪躲,大方地点了点头,甚至一半认真一半自嘲地回道:“本王以前可是极少缺席朝会的,这么些天懈怠下来,怕是谏议官的弹劾都堆满御案了吧?”
“那倒不至于,”她竟也顺着我的话开起了玩笑,眉眼微弯,教人猜不透她的想法,“不过三两本还是有的。”
就在我以为话题就此搪塞过去时,却听她话锋一转,忽然说道:“也好,你身子修养得不错,若是不嫌累,明天便随我一道参加朝会吧。”
“嗯。”应声之后,却已无话可说。
——想去参加朝会,一是闷得慌,二是打算亲眼看看这朝中的变化,未尝不是存着一分担忧她败露的心思,却兀自不肯承认。
不料她答应得这样轻松,倒也省了我一番口舌。
腹稿打了一半,好些铺陈没了用武之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惆怅——缘何在她面前我已不能畅所欲言?
就连说话也要半遮半掩,拼命揣测着对方的真意,好像隔了一层迷雾,始终不见光明的尽头。
其实,我与她都心照不宣,可是那疙瘩总是存在的,若是不去挑破,便只有在深不见底的阴暗中愈演愈烈,彻底腐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