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物不得,思人人不在,更是痛苦,更是千般万般的痛苦。
连个给人念想的东西都没有留下,是何等悲戚的事。
一滴泪自眼中流出,与脸上的雨水混杂在一起滑落。
这岳将军府怎么就被付之一炬了?以后可让我如何怀念你们呢?竟是要我就此忘了你们么?
身后一阵风掠过。
亦菱一惊,回身,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身后——背上是用布包着的濯玉剑,她可以随时抽出剑来。
可是,身后的街道上依旧是空无一人,安静如常。身边只有自己的那匹漂亮的白马,安静地站在一边陪着自己。
许是我多疑了。亦菱想。
她悲伤地望了一眼那尚未建好的院墙。逝去的都已经逝去了,自己也该离开了。
她转身,正欲继续向前走时,却突然看到距自己不远处,前方的街道上,站着一个人。
似雾似烟又非雾非烟的微雨中。
空荡寂静的街道上。
白衣曳地的男子。
波澜不惊的双眸。
清雅绝伦的面容。
宛如仙人临世。
亦菱怔在原地,拉着白马脖上缰绳的手缓缓地松开,“容卿?”
容卿微微一笑,那笑容照亮了这个烟雨朦胧的夜。
“你,你怎么没走?”亦菱怔怔地道,满眼的不敢相信。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波澜不惊,幽深似海的双眸望着她,“我说过的,我,不会走。”
他走到她面前。
他不语,她亦不语。
她与他之间的距离,真的可以跨越么?
他望着她,她亦望着他。
他的眼中波澜微动,似是在诉说着什么。
许久,他轻轻开口:“菱儿,他们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
她知道,他说得“他们”是大哥岳悠然,二哥赵子安,他说得“他”是上官绝尘。
她一语不发,仍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又轻声道:“那之前,我只是……”
“容卿,我不怪你。”她忽然开口,“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原本与此事无关。”
他闻言,微微一笑,美眸中波光流转。
她向前一小步,与他靠得更近了。她甚至觉得自己都可以嗅到他身上淡雅的清香。
容卿,我能相信你么?
她浅浅一笑。
容卿,就让我相信你一次吧。
他伸出白玉雕琢一般的手,牵起她的手。她感到他手心的温度瞬息间从她的指尖传遍全身。
“菱儿,我们走。”他轻声道。
“去哪儿?”她不解地望着他。
“去你要去的地方。”他微微一笑。
寂静空荡的街道上,一双人儿牵着白马,携着手,在这城深巷陌的夜色里,在这似雾如烟的微雨中,缓缓远去。
多年以后,当亦菱再忆起这一夜的微雨,这一夜的淡烟,这一夜的薄雾,不禁唏嘘不止,不禁感叹人间世事无常。终究是物非人亦非,终究是此生相负。
若是人生的一切,都只如初见,该有多好。
若是物是人亦是,不因岁月的流逝而改变,该有多好。
若是这一双人儿能一直沿着这长长的寂静空荡的街道走下去,该有多好。
若是她与他能一直这样携着手,在这微雨、淡烟、薄雾的城深巷陌处走下去,该有多好。
人世间终是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只有经历了,才会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