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比说话,说些最简单的的东西,从“你我他”教起,一时间竟然林霜降觉得自己回到了幼时,只不过这次她不是被教导的那个,而是教人的那个。
除了学生的块头有些大外,种种场景还真是差不离。
在她能行动后,绿洲一连七天都是炽热的晴天,她也不急,更美劝过卡卢比出门。直到第八天,她终于等到了难得的阴天,便高兴地冲进卡卢比的屋子,想要带他出来。
卡卢比显然对曝露在天空下没太多好感,林霜降只能用这简单的词句,好说歹说的劝。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卡卢比勉强将胳膊伸出屋外光亮处。
林霜降见他将胳膊伸出后比他还紧张,盯着苍白的皮肤看了半晌,确定没起一个泡后才舒了口气,笑道:“看吧,我说不会受伤的。”
卡卢比也有些疑惑的收回了手臂,伸手碰了碰,确定无碍后,才在林霜降的拖拉下踏出了房门。
即便是阴天,外面也比屋内要亮得多。
卡卢比站在空旷处,感觉到微风拂面,气流奔涌,比屋内的空气及狭小的空间不知要清醒宽广多少。林霜降观他肤色,变多少猜到他之前生活的地方一定甚少接触阳光,否则肤色不会如此苍白地近乎鬼魅。
她曾听令狐伤说过,西域有种族居于沙漠地下洞穴,靠洞口泄露光线为存,整日活在阴暗中,为沙漠里稀少的地下水而互相搏斗。因为常年活在黑暗中,他们的夜视能力无人可及,同样的他们的皮肤头发乃至瞳孔,也都因此而与常人迥然不同。
林霜降望着卡卢比,觉得他大约就是令狐伤说的那族人,不过他为何出了地表,反而将自己暴露在从未接触过的阳光下却是个谜。好在林霜降不打算问,只是若是回不去地下,适应阳光是必须的事情。
她拉着卡卢比走在绿洲的集市里,寻了处茶摊坐下。即便是阴天在绿洲,沙漠的风也不小。林霜降眼见着卡卢比灰色的头发乱发,按住他试图将头发拢起来打个结的手,问老板借了根发带,站在他身后帮他束起了头发。
林霜降嘀咕道:“好好的头发打理一下才对得起脸啊,不然简直暴殄天物。”
卡卢比显然没听懂林霜降在说什么,但好歹他明白林霜降不会害他,在她做事的时候等着便好。林霜降三两下便帮卡卢比梳了苗疆人最常见的辫子,帮他拢了拢碎发,十分满意道:“好了。”
卡卢比听见这个词便明白林霜降干完了,他朝着对方的方向转去,伸手摸了摸自己束好的头发,认真道了谢……虽然林霜降没听懂。
能克服第一步,走在外面便好。林霜降带着卡卢比在茶寮吹了会儿风,便往绿洲的医生那儿去。绿洲的医生听见她的来意,给卡卢比看了看眼睛,琢磨了半晌后摇了摇头。
医师道:“我学艺不精,这位公子的眼疾却是没有办法。不过我听中原来往的商人常常提起一位大家名为‘孙思邈’,或许他有法子。”
林霜降道:“孙思邈,他在哪儿?”
医师道:“据说这位医圣云游四方,这我倒不知道了。”
林霜降皱了皱眉道:“还有其他法子么?”
医师想了想又开口说:“中原华山有座纯阳宫,我听说其内奇珍丹药数不胜数,或许他们的丹药也可医治也不一定。”
“华山纯阳宫啊。”林霜降暗暗记下了这名字,转而同医师道了谢,付了诊疗费,便带着卡卢比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卡卢比感受到林霜降心情不错,便开口询问。林霜降想了想,伸手抚上他紧闭的眼睛,微笑道:“眼睛,好。”
卡卢比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当下隐隐也有些兴奋。然而林霜降紧接着就道:“路途远,你首先得不怕太阳。”
虽然大部分没听懂,但不要怕太阳的意思卡卢比还是猜了出来。他犹豫的仰头,向着天空中被云朵一层层遮住的太阳方向,有些迟疑不定。
林霜降握住他手,承诺道:“你的伤已经好了,一点点的接触,时间不长,你会习惯,它不会伤害你。”
望着卡卢比困惑不解的模样,林霜降补充道:“我不会伤害你。”
大约是最后一句话让卡卢比下定了决心,第二天又是个艳阳天的时候,他难得的打开的屋子,主动伸出手去触碰的光线。
这一回同沙漠里仿佛要燃烧一切的热度不同,这是和地底幽凉截然不同的温和。像是沙漠夜里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也像是极热时递来清泉中和后的温度。
温暖,却毫不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