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然后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把很旧的钥匙打开了大门,一进大院就看到院子里杂草丛生。
他拉着行李走到那个两层小楼的门口,把东西放到木质走廊上对我说:“你打扫屋子,我收拾院子。有两年没回来,这里都荒废了。”
我有些诧异于他会干这些活儿,想问一下原因,看到他的表情忽然间严肃起来,也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于是拿起他放在箱子上的钥匙,打开了房门。
屋子里还算清洁,所有的家具和物品都用布蒙上了,我用手掩住口鼻把那些布都扯了下来,看到了整个屋子完全中式的布置。
硬木的沙发,雕花的茶几和桌子椅子,红木颜色的扶手楼梯。
屋子里垂着窗帘,光线有些太过阴暗,我把所有窗帘拉开,打开窗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屋子里布置不复杂,却处处用心。
此时正是午后一点多,外面阳光正好,不知名的小虫子在外面的杂草和花树之间用力的叫着,满耳都是大自然的声音。
我找了一条毛巾,拧开水笼头放了一会儿水,才开始擦桌子等物品。
奥斯特忙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才顶着满头的汗进了房子,看着房间里整洁如新,他用汗乎乎的胳膊抱了我一下说:“谢谢亲爱的。”
我抬眼望出去,发现杂草也被他清理干净了,问:“这是你自己的房子?”
他走向卫生间洗手,过了一会儿出来以后对我说:“这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八岁以后我才离开了清迈。”
我很惊讶,真的没想到他的童年是在泰国度过的。
奥斯特笑了笑说:“先休息一会儿,我再和你好好说,咱们要在这里停留四天呢。”
等到天色将晚上,房子终于没有地尘和霉变的味道,一切变得正常和阳光。
因为开了大半天的窗子,空气也流通了起来。
“我带你去街上吃小吃,两年前每年我都会回来住一个月左右,把这附近的小吃都吃够了才回去工作。”奥斯特说。
我知道他准备打开话匣子了,于是乖乖地拿了零钱跟着他出了门儿。
出门左拐走不了多远就是一条商业街,各色水果和当地小吃摆在路边的摊子上,颜色鲜艳,香气四溢。
他在街边买了一大把香滋滋的各色串烧塞到我手里一边,我们一边吃一边闲金利来,偶尔还有摆摊的当地人和他招呼。
我从来没见过奥斯特这个样子,他脸上都是笑,穿着一条宽宽松松的短裤,一件米黄色的短袖T恤,一双塑料拖鞋,整个人都平常得不正常。
平常总是梳得板正的头发,因为出门前洗了头还没干,凌乱地堆在头上。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奥斯特给我很亲切的感觉。
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我,看到我一直在盯着他看,问:“怎么了?看不习惯?”
“不,是觉得这样你就像人多了。”我一边吃一边点着头评论。
他眼睛一挑却又马上笑成了一条缝儿说:“我在这边就是个普通人,只是这条街上的熟人却越来越少了。”
在我身边的奥斯特终于有了食人间烟火的味道,他大声的打着招呼,帮我买着小吃,同时用当地话向他的那些熟人介绍着我。
我根本听不太懂,只好笑着礼貌地问好,就只那一句话萨瓦地卡,即使这样一路上收到的鲜花小吃水果,依然多到我最后抱都抱不住。
他一边帮我拎东西一边说:“小时候,家里没钱,吃不上东西,我就是靠着这街坊养大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会中文街坊这个词的,但是此时听来却觉得格外亲切。
等我们逛了一大圈儿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自己不知从哪儿找出茶具,泡了一壶带着辣椒味道的腌茶,笑着给我倒了一杯说:“尝尝,喝得习惯不?”
我抿了一口,果然不习惯,笑着摇了摇头说:“虽然不习惯,可以陪你一直忆忆旧。”
他眼睛盯着那个茶杯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在八岁以前不知道自己有爸爸。”
我听了这话马上就震惊了。
这一次度假,让我忽然觉得对奥斯特了解很少。
我一直以为他是在欧美国家长大的,自小就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没想到竟然不是。
我握了一下他的手说:“不管你原来怎么样,我知道你以后的样子。”
他眼神依然在茶杯上,不急不缓地说:“我想让你知道我以前,也知道我以后,然后安安稳稳的牵手一辈子。”
安安稳稳这个词从奥斯特的嘴里说出来,让我觉得有点接受不了,就像一个天天嘻哈的人,突然穿了一套中山装出现在眼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