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却没有告诉谢怀昌。
谢怀昌正处在事业最低谷的时间里,曾经建国立业的雄心被打散了,他找不到自己的信仰,因此觉得未来一片迷茫。
“可能会回去上海吧,”他说,“替家兄看顾上海的生意。”
吴佩孚对他的这一打算很满意,但还是问了一句:“如果你愿意,可以到我麾下来任职,或者去曹大总统的讲武堂去任职。”
谢怀昌茫然地笑了一声:“多谢您的好意,大帅。”
曹大总统,曹锟也生出做总统的心思了。如今的中华大地像是一块肥肉,不管是谁,都想切上一口。
民国十一年八月,保定军官学校正式停办,寥寥无几的学生被遣散,教职工也各有各的去处。谢怀昌先是回京城谢府住了一段日子,每天韦筠如去外交部上班,他就在家里读书或是练字,后来甚至像个老头子一样,培养出了钓鱼的爱好,对着水面一呆就是一整日。
韦筠如担忧他的精神状况,主动请了假,陪他南下散心。她的假很好请,因为在孙文提出男女平等十几年后的今天,各个部门里还是男性占忧,她作为陆征祥的秘书在外交部,接不到什么要紧的工作,左右不过是整理文件,记录会议等等一些琐碎的事情罢了。
每个人都曾经有过雄心勃勃要改天换日的时候,但现实却要笑着删人一巴掌。兴许这只是一道命运的考验,毕竟只靠雄心,是什么事都做不成的。
民国十三年十月,谢怀昌在妻子韦筠如的陪伴下,离开北京南下上海。他同陈暨那留美学习法律的胞弟陈启同一日抵达上海,一者坐火车,一者坐船,婉澜将陈启安排在陈公馆的客房里,谢怀昌却依然住在乔治留下的宅邸。
陈启带了一个美国姑娘回来,金发碧眼,身量高挑,说是大学同学,想要领略中国风光,于是便同行。但真正的意思大家都明白,陈暨很赞同陈启同这个美国姑娘结婚,不是因为他开明,而是想要借这个婚姻关系来得到来自姑娘父母的帮助。
他们商议回扬州拜见陈夫人的时间,在陈暨和陈启的通力操作下,陈暨差不多将国内的产业尽数抛售,只留了一个玉屏影院在名下,而新民电影公司早就宣告倒闭,因为张石川的关系,婉澜又投了一部分钱到他的新明星影戏公司里,按年拿分红。
陈启回国是一件高兴事,陈暨往扬州打了电话,说他们过阵子要回去,但扬州却反馈来消息,叫陈暨派人去接陈夫人,因为“老太太在扬州住腻了,想到上海去。”
婉澜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咯噔一声,她心里知道她现在已经不能同陈夫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因此便同陈暨商量,要把谢怀昌挪过来,然后打发陈启和陈夫人到那边宅子里住。
陈暨罕见地驳回了婉澜的建议,他开始着手整顿客房,将客房修整的同主卧居室一样好。厨房储物都在一楼地下,二楼和三楼便全部安排成卧室、将茶室和书房合一,同时做待客和书写之用,陈夫人提前打过招呼,说她会带一个伺候她的丫头来,这丫头不能跟仆人们住一起,要陈暨记得在楼上给她安排卧室。
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通知,老人年纪大了,难免会有些怪癖,格外偏爱伺候的某个人,给她些许优待,这是极容易理解的。婉澜以为这只是陈夫人在扬州宠爱的一个丫头,万万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是……苏曼。
苏曼在新民公司倒闭的时候就离开了上海,郑正秋喜欢她在舞台上的灵气,曾经大力挽留她,却被她态度坚定地拒绝,她似乎是已经为自己的野心找准了目标,清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应该得到什么,因此毫不留恋地离开上海。婉澜曾经与郑正秋的妻子俞丽君谈起过她,当时还颇觉欣慰,但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她的野心依然是陈暨。
她已经开始叫陈夫人叫妈了,不是正式的“母亲”,而是亲昵的一句“妈”,有时候她想要对陈夫人撒娇,还会故意用又嗲又软的语气喊她“妈妈”。
婉澜跟在陈暨后面迎接陈夫人,后者见陈暨陈启,自是亲昵无限,但对婉澜则是冷漠客气地招呼。为表礼貌,谢怀昌也带了见面礼来接她,然而陈夫人从头到尾就像没看到他一样。
苏曼让出了陈夫人身边的位子给陈暨和陈启兄弟,她站在被抛在人群后的婉澜身边,笑盈盈地同她解释:“我妈妈好久不见到大哥二哥,一时激动,难免失礼,太太千万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