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眼看无法再前行,四人寻了一处干燥背风的所在暂时歇下。怀容取下背上水囊,递给拂云,却被李淳风抢先接过。拂云只当他口渴忘形,也没在意。谁知错手之时一不小心,水囊竟打翻在地上。少年一下跳起身来,怒道:“你!你干什么?”
三人都没料到他反应如此激烈,均怔了一怔。怀容一张脸沉得像铁,嘟囔道:“亏我背了一路……”见他如此,校尉试图缓和气氛,拾起地上水囊:“没关系,这里多的是溪水,我去找些来。”话音刚落,手中水囊已被少年劈手夺过,“我去。”
目睹怀容背影没入林中,尉迟方不禁摇了摇头:“真不知这小子哪里来的怪性子,有欠管教。”
“罢了,你我是来寻找山鬼的,可不是管教乳臭未干的孩子。”
突然想起酒肆主人方才的古怪表情,尉迟方忍不住咧开了嘴:“我可不想管教他,倒是李兄,你那套哄骗人的把戏这回不灵了。”
“咳,这个,偶尔也有失手的时候么。”
“话说回来,你当真有把握对付山鬼?”
“哈。”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校尉不满地瞪着自己好友,道:“生死攸关的事,难道李兄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既非和尚道士,又没有符箓法力,区区一个凡人,哪来神通?莫非你也信了传言,当李某是什么神仙?”
“那你为何答应?万一——”
“遇到这种怪事,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此其一;如此有趣的事情,若不能追根求源,难免心痒,此其二;至于其三,”沉吟片刻:“我怀疑并非山鬼作祟,背后另有文章。”
“哦?”
“尉迟莫忘了,藏身在祠堂木偶中与你交手的那人,可不是什么山鬼。”
此言一出,尉迟方顿时恍然,刚想说什么,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听声音正是方才去找水的怀容。
尉迟方跳起身来,冲了进去,只见少年倒在溪边,手腕上有两个青黑牙印,正冒着细细血珠。再细看时,草丛中游过一条金色小蛇,一闪而没。不问可知,怀容定是被毒蛇所伤,情急之下尉迟方将嘴凑到手腕伤口之上,想要为他吸出毒血,耳中却听到一声严厉的喝止。
“不可!这是黄金虺,剧毒之物。”
“那怎么办?难道眼见他死?”
看了他一眼,李淳风从怀中取出一只银色圆筒,打开之后,内中有几枚银针、一柄小刀、几个瓷瓶。
“幸好带着这些。”
半蹲下身子,用小刀划开怀容手腕伤处,黑如墨汁的血液立刻流了出来,落在草地上,青葱草色也变成萎黄。尉迟方这才知道毒性之烈,不禁咂舌。眼看血色转红,李淳风将瓷瓶中药粉撒在伤口上,银针随即插入腕侧穴位,轻轻捻动,血流顿时减缓,药粉如同溶盐入水,瞬间被吸收了进去。与此同时,怀容眼皮转动,已有苏醒迹象。
“真行!”
听到校尉的由衷赞美,酒肆主人淡淡一笑,拔出银针,把这些小物件重新放入银筒。刚要起身,目光落在少年脚旁草丛,脸上掠过异色,“溪水里有毒虺出没,恐怕饮不得。到上游去寻水源吧。”
校尉依言爬上山岩,在一处泉眼取了水,回来时怀容已然醒转,正呆呆坐在那里。
“你没事啦!”
伸手要去扶他起身,却被怀容一脸嫌恶地避开,“别碰我!”尉迟方一怔缩手,道:“你这是干什么?若不是我们刚刚救了你,你早被毒蛇咬死了!”
“多管闲事!”
“……你!”
“罢了。尉迟你总算是大人,跟小孩儿斗什么气?”
“嗨,明明是他……”
话说到一半,眼前一花,一只纤纤素手托着干粮递到他面前。校尉正张着嘴,突然忘了要说什么。双目盈澈的女子微微侧转脸,半掩着唇,连眼睛也带着笑意,一瞬间,世上的花都开了。
山风猎猎,将篝火吹得明灭不定。这是繁星满天的凉爽夏夜,寂静空旷,深不可测。天空与人无限接近,却又无限遥远。青衫男子微微眯起双眼,懒洋洋地斜倚在山石之上,散漫目光投射于苍穹深处,仿佛那里正在上演一幕只许一人见的隐秘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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