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令百姓罹难,朝野不安。永怀悼叹,若附渊水。咎在朕助不逮……”
“这罪己诏背得不错。”沈闳听得眼角直抽,终于忍不住道,“官家,这里只有你我君臣二人,咱好好说话成么?”
小皇帝这才抬起眼皮,正经道:“沈先生,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天灾,我却依旧身居宫中,无法救民于水火,是不是除了下罪己诏,就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了?”
“自然不是,天灾*历朝历代都无法避免,此乃天理时序也,臣以为,天灾并不可怕,也并非是官家贤德或是昏庸的试金石,关键在于灾后如何安置百姓,如何再兴生产,如何让百姓重新过上安定有序的生活。”沈闳道,“官家虽然身处宫中,但文武百官乃至于各地大小官员都是您的眼、您的耳、您的手和您的心,您在宫中发出政令,下面的官员据此办理,自然也如同您亲自救民于水火。”
“那朕应该如何安抚这些百姓?他们又怎样才能重新开始生活?”小皇帝眸子闪闪地看着沈闳追问道。
沈闳早有准备,拿出一叠以前的折子放在案上,就以前例行的灾后安抚工作该如何做,给小皇帝上了一堂时政课。
次日,小皇帝主动召集了几位老臣到书房议事,提出了灾后救济工作该如何开展这一问题的讨论。
几位老臣见小皇帝如此心系百姓,激动得热泪盈眶,连日常的互相掐架都抛到脑后去了,高效率零异议地敲定了灾后的一系列抚民措施。
其中家中有人在地震中丧生的,十岁以上给绢一匹,十岁以下半匹,房屋坍塌者由官衙估价,朝廷承担一半的修缮费用,以户为单位进行钱粮的发放等等。
小皇帝头一次这样如臂使指地与大臣们商讨出政令,心里格外的高兴,可是回宫的路上却无意听到有内侍在花墙后面轻声嘀咕,说什么——牝鸡司晨,天罚之至,梁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话。
易公公跟在小皇帝身后,也听到了这话,不过他文化水平太低,完全没有听懂,心道什么鸡什么鹿的,难道是司膳监的人?
小皇帝原本雀跃的神色为之一敛,微微垂下眼睑,沉着脸回了寝宫。
易公公在一旁完全摸不着头脑,刚才还是欢喜不已,这会儿却突然就由晴转阴了,果然是君心难测。
其实此时这句话早就已经在京城中传遍了,街头巷尾有些不懂事的孩子,一边丢着沙包嘴里还一边嚷着:“牝鸡司晨,天罚之至,梁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陈太后自然也从陈家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恨得几乎咬碎满口银牙,说话都是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来道:“查,给我一查到底!”
所以这几日,京畿府尹戚洪为这件事简直操碎了心,他手里的那点儿人,即便都撒出去也根本溅不起丁点儿水花,更何况如今连源头在哪里都没有头绪,总不能把街边的小孩儿都抓回来问话。
小皇帝听过这句话之后,自然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而且明显是在指责亲娘的,这种事不方便跟大臣或是先生们讨论,只能自己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平时不觉得如何,但是偏偏经不起琢磨,一琢磨就坏事儿。
小皇帝这几日思虑过重,夜里也睡不着见,见到陈太后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陈太后并不知道他听说了这句话,只以为他是在为沂南路地震的事情操心,还特意宽慰了几句。
平时上文化课走神倒也罢了,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官家忧心乃是好事,说明他心系百姓,先生们自然不会为此责怪于他。
但是骑射课却是由不得他走神的,这日上马热身都还没结束,他就一个恍惚摔下了马背。
教骑射的成先生几乎吓晕过去,赶紧奔上前查看,好在马匹都训练有素,并没有踏伤小皇帝,只是坠马受了点惊吓和皮外伤。
陈太后得知此时后,又是心疼又是大怒,下旨将骑射先生和当日伺候的人一并严惩。
这件事若是放在平常,小皇帝只会觉得这是母后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表现,但是因为心里已经被种下的那根刺,却让他忍不住道:“母后,今日是我自己走神,怪不得先生和内侍,这件事揭过不提便是。”
陈太后柳眉倒竖,气道:“儿啊,你不用替他们求情。即便是你走神,他们也太不小心了,儿啊,你是一国之君,让你陷入如此危险之中,自然是他们的失职,不究难以服众,更难以威慑他人。”
小皇帝闻言面色更沉,道:“母后既然说我是一国之君,那我便再说一次,此事不究。”
母子二人相对而视,都觉得对方突然变得格外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