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恺沉吟一霎,旋即也只冷笑。虽不知吴仁邦会怎么跟袁光正说,可袁光正是什么样的人,面上和善,实则岂是好惹的。吴仁邦想要在他那里占便宜,想来也是难得很。
之恺遂放心笑道:“是么,他怎么说?”
吴仁邦不以为然道:“袁尚书只道缘分之事,强求不得。这是什么话?我自然得为殿下不平么。便提醒他别忘了当年殿下是如何被发配南疆一事……谁知他竟反过来威胁我,说朝廷之事轮不到我们武将插言,还说皇上可忌讳了……”
之恺听得微微笑。吴仁邦想要挟袁光正,倒也是新鲜……殊不知那袁光正平日看似温文,却根本不是什么善茬,一个吴仁邦,还远远奈何不了他。
吴仁邦觑了眼之恺,故作感慨道:“袁尚书这话,也对,也不对。皇上忌讳武将干预朝政么,的确是事实。可这话怎么也轮不到袁尚书来说,他大约是忘了,皇上究竟是忌讳我多一些呢,还是忌讳他多一些……殿下说是么?”
之恺心中沉了一沉,不觉微微变色,猛地反应过来,“你……你在父皇那里,挑拨了什么?”
吴仁邦嘴角挑着笑意,“殿下心意已决,何必在意我说什么,况且皇上的心思,又岂是我能够揣摩挑拨的。倘若真有什么,那也是袁尚书咎由自取,早惹了皇上疑心。对了,皇上还说,他管不了你,管他一个袁光正还是绰绰有余的。”
之恺和吴仁邦站在草坪上说着话。而那厢,吴祯儿也急着要跟芳芳把心事挑明白,并不曾走远,不过转至不远一处假山背后,便停了下来。
吴祯儿不会拐弯抹角,劈头便冲芳芳道:“你不适合之恺!”
这当头一棒敲得太猛,芳芳一时面如土色,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不能在小女孩面前输了气势,勉强平静下来,强自镇定道:“我们都认为彼此很适合。”
吴祯儿如何甘心,“你能给他什么?”
芳芳想了想,答道:“我既和他相伴过日子,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
吴祯儿连声冷笑,“相伴过日子?他胸中有广阔四海、家国河山,你却要束缚他的天地,让他和你一样在深宅大院里居家过日子,可是想消磨他的意志么?”
芳芳怔了怔,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什么意思!”吴祯儿蓦然打断她,“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注定会断送他的前程。外头的碧海蓝天,塞外烟云,才是他的抱负所在。像你父亲那样在朝中勾心斗角,根本不适合他;和你一起成日家长里短,那更只能是生生毁了他!”
芳芳怔仲了少顷,忽然想起他那日伤病中,迷迷糊糊说过的“抱负”二字,心中不由得一颤,愈发有些沉吟……
那日他躺在床上,喃喃的说自己有抱负不得施展,索性就放弃了,从此便破罐子破摔,自甘堕落起来,成日不务正业,浪荡在外。
她初初认识他的时候,他正是处于这样的状态,彼时连她也觉得,这个人“真是糟糕透了”……
其实,那个时候的她……也一样糟糕透了。
或许他们真的就是命中注定的那一对罢,在最糟糕的时候遇到了最糟糕的彼此,居然还能互相吸引,真真是神奇得很。
更神奇的是,那以后,一切都慢慢改变了……
偏激的,变得包容;狂妄张扬的,变得温柔委婉;没有安全感的,变得不再惧怕;自暴自弃的,也终于展露锋芒,一鸣惊人……
冥冥中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直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他们。
吴祯儿见她沉默,愈发咄咄逼人,上前一步道:“如何,你还要纠缠他么?”
芳芳平静的抬起头来,直视她的眼睛,心平气和道:“吴姑娘,我和之恺的感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狭隘。你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你自己的想法,我相信之恺他是不会认同的……”
吴祯儿一听急了,益发起了小女儿心性,咬牙跺脚道:“反正都是你纠缠他!要不是你,他早就该是我的!”
芳芳听她口气刁蛮任性,不觉微微摇头,“他是人又不是物件,什么你的我的?你这样胡说八道,除了让他更反感,还能做什么!”
她有点生气,越发还想要多说两句。吴祯儿两眼盈出泪意,冲她大声哭喊:“你懂什么!你只图他如今风光,你何曾知道,他初来南疆时,有多么颓废消沉!你当他这两年是轻轻松松过来的么?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多少!这期间,全都是我一日一日的陪着他走过来,那时候你在哪里!”
吴祯儿说到激动处,越发两膝一软,崩溃的哭倒在地,“这两年,我一心一意的爱他,全心全意的对他付出,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