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楼的房檐又窄又矮,只容得下一人,需弯腰才能进去。即使白天,楼道里也是黑洞洞的,楼梯上的灰尘厚的一脚能踩出凹陷的脚印,空气里弥漫着腌菜的味道,酸辣刺鼻。不过蒋翊并没当回事儿,在路上时,曾留宿在比这糟糕百倍的地方,无片瓦遮雨,无寸墙挡风。
来到三楼一号,她单手攥拳,开始敲门。
冗长闷钝的声音渐渐变成抑扬顿挫的节奏,依旧无人应答。
对门传来“哗啦”一声,拴着铁链的锈门被一道猛劲儿推开。
“找谁!”衣着邋遢的妇女伸长了脖子,防贼似的盯着蒋翊问。
蒋翊敲门的拳头没有放下,维持着誓不罢休的姿势,扭头恶声恶气的呵斥:“没敲你家门,有你什么事!不姓梁就别废话!”
“……老梁家白天没人!”说完恶狠狠的关了门。
蒋翊垂下手,不想白费力气,换做寸步不离的等待夜幕降临。
在机场买的烟还剩半盒,转眼的功夫又抽完了。她偶一低头,发现自己手指微微发抖,顿了顿,适才风一样的速度冲下楼买烟。
隔一幢秃矮的平房,有家杂货店,防盗网上系着一串风铃。
风起铃动,是自然在歌唱,给破落的环境徒添上一抹祥和的娇柔。
如此简单的玩意儿竟能抑制住蒋翊的烟瘾,她驻足凝视许久,直到一个小男孩突然出现,横冲直撞的朝她扑来。
“小天……”从店里传来了召唤的女声。
不见其人。
男孩猛的站住,在蒋翊的脚下半蹲,呆呆的盯着她脚面出神。
蒋翊居高临下,率先入眼的是男孩额顶奇怪的发旋。
男孩伸出手指戳她脚背,哼哼唧唧的说:“姐姐,你踩到我的东西啦!”
蒋翊刚抬起脚,男孩一个猛子扎到地上,掌心用力的按在地面,五指慢慢收拢,握拳不知包住了什么东西,随后宝贝似的攥进手心,生怕被人抢走。
“小天,你到底在干什么呢!”店里的女声又不耐烦的追了出来。
女人皱着细眉,提着男孩的脖领把人拎了起来。在注意到蒋翊后,她双手在围裙上反复磨蹭,直到擦的干干净净,以老板的口气招呼道:“要买什么?进来看吧。”
蒋翊此刻却在看她。
女人最多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略糙,中等身材,穿着卡其色的麻布衣裳,左眼的眼尾上有颗明显的墨色小痣,笑的时候透着丝晦涩难明的忧伤。
蒋翊进店,问她是否有某某牌子的烟。
女人弯腰从存放杂物的柜底取出两盒,摊在蒋翊面前说:“只有这两种。”
“要焦油量多的。”蒋翊看也不看。
她愣了一下:“十块钱。”
女人很快找好零钱,随手递去,却不见蒋翊来接,发现她正一眼不眨的忘着小天。专注的样子要把孩子吸进眼里,忽而流转的目光泛着若隐若现的凶狠。而小天原本与她四目相对,这会儿慢慢垂下脑袋,转而看向自己,求救似的却不敢吭声。
风铃晃动,又有人进门。
女人闻声抬头,快步迎上去说:“王婶,你要什么就打个电话,我让小天给您送上去,不用特地跑一趟。”
王婶急三火四的摆手叫她出来,站在门口窃窃私语。
蒋翊冷不防的扭头看过去。
王婶率先对上她的眼睛,狠怔了下,掩嘴对女人说:“就是她!”
蒋翊一眼便认出了住梁家对门的邋遢妇人,可脸上未露声色,在两对相觑质疑的目光中慢慢走了过去。
“是你敲我家门?”
“我找梁更生。”
女人和蒋翊同时开口。
气氛变的诡异起来,王婶见势匆忙离开,转身前又和女人悄声说了句什么,这回恨不得趴在对方耳朵上,生怕第三个人听见。
“我找梁更生。”蒋翊看着女人的眼睛重复。
“我是他姐。”
“他人呢?”
“在外地教书,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蒋翊说:“我知道他在沈阳。”
女人皱眉,立刻掏出手机。
蒋翊抬手压住屏幕,阻止她拨号。力气虽然不大,但跋扈的气势把对方吓了一跳。
又说:“梁更生和你住一起?”
“我们和父母住一起。”
“能不能带我去家里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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