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走神的霎时,山般大小,石头般坚硬的拳头向着赫连郁砸下,半魔咧着嘴笑着,口水从嘴角流出来,它觉得自己能把那个讨厌的人砸成肉饼,片刻后它觉得肉酱比肉饼更好吃,于是又用力地碾了碾。
祭台碎裂了,半魔高兴地拿开手,寻找它的大餐,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赫连郁踩在它肩膀上,向他打了个招呼。
“繁星在上,再见。”
赫连郁拔出了匕首。
此刻太阳已经沉入西沧海,阴沉沉的天空立刻就乌黑一片,当那一点光辉在黑暗中闪现而出时,仿佛太阳重新从海水中爬起,赫连郁指尖轻弹匕首的刀刃,伴着清脆的响声,光芒聚拢,拉长,越来越亮,越来越长,只是刹那,就化作了一把刀刃两丈长的光刃。
最正宗的草原刀术,在暴民们的眼球上留下绮丽的光影。
等他们再睁开眼时,半魔化作飞灰消失,赫连郁则在下落。落地时他很明显地一个摇晃,似乎双腿不足以支撑身体站立,珠兰就在这个时候跑来,在试图抓住赫连郁手却被风灵隔开后,只能焦急地催促大巫赶快和她一起离开。
趁着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赫连郁跟着珠兰跑进了密道。
云屏城下的密道不只是哪一任青陆可汗开始修建,后来每一代可汗都会给密道添砖献瓦,因为有巫术的支持,不用担心坍塌,设计者和挖掘者可以说是肆无忌惮的,赫连郁年幼时和那仁一起下来玩躲迷藏,结果是两个小孩一起迷路在其中,木仁可汗派遣三百勇士,找了两天两夜才将他们找回来,只有云屏城的老人们,才敢说自己对密道比较熟悉。
侍女也对密道比较熟悉,她面对岔道抉择时没有一丝犹豫,赫连郁跟在她身后,目光打量着这个少女,密道中回响着他粗重而急促的喘气声,听上去就像破损的风箱在发出呻.吟。风灵担忧地追随着他,想要将自己的力量凭借出,但是密道比二龙山上的隧道更加狭窄,根本不允许风灵施展开。
“暴民们追上来了!”珠兰问,“殿下!您还有办法把他们甩远吗?!”
赫连郁摇头,低声解释他只剩下一块骨头了。
珠兰只能又带着赫连郁拐过几个岔道,如影随形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狂奔的人也开始慢慢缓下脚步。
赫连郁感觉到地势在拔高,这应该是个上坡。
上坡的末端,是没有出口的墙壁。
珠兰停下了脚步。
赫连郁也停下,大巫甚至没有等珠兰出声,就自觉寻了块凸起的岩石坐下,继续喘气。
黑暗里没有一丝光线,衣料摩擦的窸窸窣窣声中,她听到大安国师喊她的名字。
“珠兰?”
声音细若游丝,珠兰能听出声音主人的虚弱,这个结果简直能让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了,侍女控制住不让自己大笑起来,正要按照计划继续表演,听到赫连郁好似明白了什么一样地问:“所以,这是一个陷阱?”
大巫的声音比起前一句,更虚弱了,就像下一刻就要断气一样。
他要死了,珠兰想,这个人要死了。
激动让侍女面上升起红潮,她眼睛闪亮,双颊的颜色好似玫瑰,起伏的胸口上满是汗珠,随着曲线滑落,她看上去……她看上去就像见到心上人而激动的春闺少女。
她的声音也是虚幻而甜蜜的,轻柔缓慢,好似水的涟漪。
“你要死啦。”
“大概吧,”赫连郁说,“你做了什么?”
“太阳金章是我主的圣物!”赫连郁的问题好像戳到她内心的某个点上,她的声音立刻高昂起来,“这些年你的力量从强大到虚弱,只要是靠近皇都城星台的大妖魔都能感觉到!那是从你得到太阳金章开始的,一个黑巫,妄想太阳的力量,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她又开始抽泣,“十年前,我被大哥送到云屏城的王帐当侍女,年幼的我是多么惴惴不安啊,直到见到了那仁可汗,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强大……还有着被伤害的过往,我那么努力,只为了靠近她,但是她——”
珠兰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她却又去靠近一个男人。”
“没关系,现在我能继续向我主表达我的心意,”珠兰好像冷静了下来,“这样吧,那仁的汗位,我会夺回来,那仁的太阳金章,我也会拿回来,至于你,”珠兰慢慢说,“至于你,她会开心在冥河见到你的。”
珠兰抽出短刀,料理一个暂时没有能力反抗的巫者她还是能做到的,但是伴随着她抽出短刀的动作,黑暗里响起哐当一声,是鸟颅骨落地的声音。
她抬起头看过去,然后瞪大了眼睛。
珠兰没有看到那个应该待在大巫额头上的太阳金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