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阿冉,承认喜欢我,就真的有这么难吗?比我这样在你面前毒发身亡,还要难吗?”
秦夜泠看着他,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让人忍不住担忧他下一刻就会这样飘渺而去,他的脸上,是一种白墨冉看不懂的落寞。
白墨冉的心忍不住随着他的声调起起落落,她突然发现,面对这样的秦夜泠,她竟然是什么话也说不了。
能说什么呢?照他所言,告诉他,她喜欢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她说了,可是对他来说,真的有意义吗?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
曾经她喜欢过子篱,她喜欢自己和他呆在一起时,那样平静温和的感觉,什么都不用去想,什么都不需要去做,两人只需一眼便能心意相通的那种默契,她以为,那样的感觉就是喜欢了,喜欢一个人,就是能够细水长流的相伴到老。
可是后来,子篱拒绝了她,她很难过,大病一场,以为自己是这场爱情里失败者,这样的以为一直到师父对她说的那番话,他问她,知不知道什么是爱,十年的岁月,怎可就因为一场大病就能决然的放弃?
于是她到后来开始反省自己,对于爱情,她大概是不懂的,她见到过皇帝对姑姑的一世荣宠,她见过父亲对母亲的薄情寡义,她见到过敬王对敬王妃的一往情深,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她和子篱之间的模样。
她在那时就已经渐渐明白,所谓爱情,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但是开头一定是绚烂而美丽的,可她和子篱,他们一开始的相遇就注定了两人在身份地位上的差距,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即使相处了十年,也依旧对彼此有所保留。
她喜欢他,这是不容否定的事实,可是她的喜欢太浅,因为再如何深沉的喜欢,在你久久得不到一个人回应的时候,也会淡薄,也会消散,最多痛一时也就过去了,而且就算是分开之后,她也从未有一刻是恨过他、怨过他的,在那一刻,她才恍然发觉,原来这些年以来,两人之间牵扯的最多的,不是自己的喜欢,而是那份长久陪伴所产生的亲情与依赖。
然后,她遇见了秦夜泠,这个男人突然闯入她的生命,以那样强硬而不容拒绝的姿势,手捧着雪莲从星河璀璨中而来,仿佛破碎了虚空误入凡间的神明,她看到他的一刹那间,整个空间都是朦胧的景象,唯独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真实,她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但是却不能否认,她有过心动,在那一瞬。
这算不算是个美丽的开始,白墨冉并不知道,但在往后的那些遇见中,秦夜泠对她来说,却绝对不仅仅是一个秦世子、秦将军了。
她喜欢他吗?说不喜欢,又少了些;说喜欢,又多了些。
白墨冉知道,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一定会喜欢上他,却绝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方式说出口。
“阿冉,过来。”就在白墨冉左右为难的时候,秦夜泠突然开口了,一扫先前的虚无,似乎将先前所有的阴暗都隐藏,只是一转眼的时间,他又变成了那个只会对她温柔以待的秦夜泠。
白墨冉的心尖又是一颤,一丝丝的疼从她心底的某个角落浮现出来,一圈圈的扩大,直到让她疼痛难耐。
这次她没有丝毫犹疑的就走了过去,与他一同坐在了台阶上,目光静静的看着他,眼中还有着尚未退去的泪光。
他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眼中是她熟悉的柔和的光彩。
两人就这般对视着,谁都没有先移开目光,仿佛想通过这一眼一次把对方看个通彻。
半响,秦夜泠突然将白墨冉拥入了怀中,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他颈窝处轻嗅了几下,只闻到满鼻幽兰的馨香,嗓音低沉道:“只是抱一下。”
白墨冉难得柔顺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没有挣扎,甚至伸出手臂轻轻回抱了他,在此刻,她骤然想起许多个往日,她也如现在这般会雀跃的扑进莫子篱的怀抱,然而无论是哪次,她在他的怀中,都是喜悦的、羞涩的、暗自偷笑的,却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如此的安定与平和,仿佛他就是自己可以依靠的整个世界。
她恍惚的想,难道真正的喜欢一个人,就是你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会心慌意乱、会不知所措,可是当你埋首于他怀中的那一刻,会只觉得现世安好吗?
“阿冉,我很抱歉,是我让你为难了吗?”正在她沉思的时候,秦夜泠的声音轻轻的在她的耳畔响起,宛如春柳拂过心弦,微痒中带着些难言的刺痛。
她忽而就想要推开他,看看他此时的表情,可是他抱着她的那双手却是那样的紧,紧的让她连动弹一分都觉得费力。
“别动。”秦夜泠察觉到她的挣扎,手臂不紧反松。
他只是想与她多呆一会儿,可是如今,越接近她,他发觉自己就越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她的欲念,尤其在刚刚,他看到她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忧时,这种欲念更是在心中迅速的蔓延开来。
所以他让自己随心所欲的任性了一次,他想要知道,在她的心里,他到底被她放在了什么位置,他看到她落泪,他看到她挣扎,他看到她为难。
他以自己的性命为筹码,想要赌一次她的真心,结果还是没有等来他最想要得到的答案。
太急了吗,终究是自己太急迫了吗?
不过好在,她已经会为自己感到为难,而不是如一开始一般,可以冷静而疏离的对待他,甚至连转身的姿势都那么潇洒,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够了,这样已经够了,他对自己说。
就这样再抱了她一会儿,秦夜泠慢慢地松开了手,在又一股热血冲上喉咙之前,他对她道:“如果我毒发撑不到出去,你……”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他的唇已被一双素手捂住,那双手的主人看着他,表情很是肃然道:“借用你刚才的那句话,既然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那你也无权干涉我的事情,我是死是活更是不用你来关心。”
秦夜泠没想到在这关头,她会拿他自己的话堵他,再看看她的表情,显然是对他先前的威胁很是生气,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住了口。
“还有,我已经想到了替你解除蛊毒的办法,所以你不会毒发,更不会死。”白墨冉说着拿下了头上的一根发簪,因为是老妇人的装扮,所以她今天佩戴的发簪尤其的多,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有几缕头发从她的头上滑落,落在她的脸颊旁,白墨冉因为想着自己的事情所以没有注意到,她原本因为蛊虫而满头花白的头发,此刻大多数都已经恢复了黑色,只有一两缕还在细微的转变之中。
在这之前,白墨冉亦没有发现的是,她身上有好些地方已经在不自觉的悄然改变了,例如她捂住秦夜泠的那双手,例如秦夜泠看到的那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耳朵,甚至连她脸上的皱纹,都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很多。
秦夜泠早就发现了这些细节,却是没有告诉她,相反的,他很享受这个过程,有很多人可以陪着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变老,但是又几人可以像他一样,看着他爱的人一点点的褪去时间的纹路,绽放出属于她的夺目光华?
秦夜泠不过是对着白墨冉的头发多留神了一会儿,下一刻他便悔不当初起来!
他原以为白墨冉拿发簪是为了要给他点穴道缓解蛊毒的发作,毕竟他虽然不懂巫蛊之术,但是一些耳闻还是有的,经常会有这样的治疗方法,却没有料到,她是用来割自己的手腕!
那一下下去,将快、准、狠几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让秦夜泠想阻止都来不及。
“我的血,就是对付这蛊毒的最好的解药。”将簪子扔到了地上,白墨冉手腕上的血液迅速的从伤口处渗了出来,她将手递到他的嘴边,对他简单明了道:“喝下去。”
“你……”秦夜泠看着她鲜血直流的伤口,心中的怒气止不住的翻滚。
“我划都已经划了,这是不管你喝不喝都无法挽救的事实,若是你想让我再割一次另一只手腕,你尽管看着就好。”
就这么须臾间,已经有几滴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滴落在了地上,看的秦夜泠的眼睛如风暴来临前的幽深黑洞,霎时变得暗沉无比。
报复!这绝对是报复!
秦夜泠被她气的手都有些发抖,却又不得不按照她说的做,她说的真是对极了,就算他不喝,这些血也回不去她的身体里面了!
“好,我喝!”秦夜泠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有史以来,他是第一次被人逼得这般气急。
在他的唇与她手腕相触碰的那一刻,白墨冉最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股来自他唇瓣的绵痒的酥麻,让她的手臂微微一颤,不自在的咬了咬唇瓣。
秦夜泠虽然很是生气,可这其间的过程却一直很温柔,他只是将她手腕处渗出的血液吮去,绝不在她的伤口处多做停留,生怕一不小心有所触碰,又让她多流一些血。
所以与其说是喝血,秦夜泠的行为更像是情人间的亲昵,等到他从她的手腕处抬起头来时,白墨冉的整个脸已经转到了另一边,不用想,就知道她有多么的窘迫了。
可是秦夜泠哪里会就这么的放过她?
他看着她红透的耳垂,眸中怒色翻涌。
在这一刻,他想他有些了解澹台为什么每次饮过血过后都会难以控制自己了,因为体内的兽性被激发,一旦显现,再平复下去就难了。
“啊!”在白墨冉的一声低呼中,秦夜泠倏地拉过她的另一只手臂,让她面对着他,没有等她反应过来,他已低下头去不容分说的在她的脖颈上,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
等他抬起头时,白墨冉下意识地抚了抚他在自己脖子上咬的地方,这一抚之下又倒抽了口凉气。
疼!
她看着秦夜泠,眼神中流露出些委屈的神色,虽然说她的方式是过激了些,但还不是为了救他吗?
秦夜泠却是没有理会她,在沉默着为她包扎完手上的伤口后,他径自走出密道,重新往那个满是画像的密室走去。
“你做什么?”白墨冉不解的跟在秦夜泠的身后,陪着他一起往里面走。
“找另一个出口。”秦夜泠没有回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这里有另一个出口?”白墨冉很是惊讶,早知道是这样子,她才不会那么英勇的划破手腕!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有另一个出口,等找到再回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最后还是要靠她替他解毒,可她的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不平,“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怎么没有告诉你,我刚刚要说,有人就捂住了我的嘴,最后还自作主张的喂我喝了自己的血,这么伟大的行为,我还能说些什么?”
秦夜泠在这时终于停下脚步,凉凉的看了她一眼,看的白墨冉心里愈发觉得委屈了,她又怎么知道……
没多久两人又重新回到了密室,现下除了满室的画像,更是多了满地的银针。
“就算另一个出口的机关藏在这里面,可现在这种情况,你要怎么找?”
现在地上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银针,只要一不留神的踩上去,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与其如此,还不如另寻他法。
“经过先前的几个机关设置,我大概也能知道设计这机关的人是个什么性子,如果我没猜错,之前引发银针的地方,也正是另一个出口的机关所在之地。”
秦夜泠的语气很是笃定,白墨冉见他如此,便也深信不疑,两人合力将通往那个角落的银针一一拔除,最后还是秦夜泠从自己的身上撕下一片衣角递给白墨冉,对她提醒道:“这些银针你都可以收好,将来或许会成为你一个称手的暗器。”
白墨冉闻言拿起手中刚刚拔出的一根银针放到自己面前仔细观看,就看到那银针的针头处在夜明珠的照射下,幽幽的散发着黑色的光圈,一看就知道是剧毒无比。
好不容易来到了最先放置玉玺的地方,秦夜泠小心的拨开一堆画像,动手在地面的两个砖块上各自敲了一下,在听到其中一块的动静时,心里顿时有了底。
白墨冉在一旁也同时听出了问题,目光一闪,这其中有一块,里面是空的!
秦夜泠顺着砖块的缝隙将那块空砖给挪了出来,两人一下子就看到了暗藏在里面的机关按钮,但是出于防备,两人并没有立即按动按钮,而是在选择了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后,才一掌击了出去。
瞬间,密室里“咯兹咯兹”的声音再次传来,好在这次再不是暗器,而是从墙上出现了一个密道,两人在看到密道的时候,心里或多或少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会有这第二个出口?”走在密道里,白墨冉终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不但确定,而且还知道这个出口通往的是皇帝的常德宫。”
秦夜泠其实事先并不知道有两个出口,这是他到密室后才推测出来的。
“这密室里的有着皇后的画像,有着镇国的玉玺,那主人除了皇帝以外便不做他想,而你也知道,皇帝近些年来都未曾迈进过凤仪宫一步,又怎会从这个入口进去?可密室中的一切都是干干净净,怎么也不像多年无人来访的,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在其他的地方,必然有着这个密室的另一个进口。”
被秦夜泠这么一说,白墨冉很快就明白了过来,其实她也是聪慧之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面前,就总是会显得笨拙了些。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密室的尽头,秦夜泠为防万一,上去之前又仔细聆听了一下上方的动静,在确认没有人的情况下,这才打开了内部的开关,拉着白墨冉一齐跃了出去。
两人站定,在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皆是一惊,因为这出口并不如秦夜泠猜测的那样,是在皇帝的寝宫,而是设在了皇宫最高的观星阁里。
也难怪他们两人在上台阶的时候还觉得奇怪,怎么两边的出口台阶高低相差了这么多,原来是这样!
而比起这个更让两人吃惊的,就是外面的天色。
东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再过不久,新的一天的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他们,竟然在密室里呆了一晚上?时间什么时候过的这么快了?
“现在,我履行我的约定,你先走,我一炷香之后便会去追你。”
惊讶过后,两人很快就想起了那群还在上方山上等待的各路人马,秦夜泠想起自己的承诺,主动对白墨冉提醒着,脸上却带着一副势在必得的笑容。
白墨冉看着他的笑,又再次想起他对她提出的那个要求,眼底忽然闪过一丝狡黠,走近他道:“在走之前,我有一句话要和你说。”
“什么?”秦夜泠微挑眉梢,不置可否的看着她。
她走到他的面前,缓缓的靠近他的耳朵,声音中带了三分笑意七分认真道:“秦夜泠,我喜欢你。”
恰好此刻,日出如约而至,照亮了皇宫,也照亮了整个观星阁。
一女子笑颜如花的看着对面瞬间呆愣的神仙般的男子,却丝毫不知自己脸上的最后一点纹路也就此褪去。
正是好一对绝世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