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第 142 章

在他沉入湖里之时，亦被外力强行击破。

    刹那间——

    冰冷的湖水争先恐后地灌进王霸气的口鼻耳朵，窒息的感觉犹如被人勒紧脖子，无法挣脱。

    “霸气——！”

    不知是谁在呼唤他的名字，急切的声音却被水中汹涌的暗波卷走，声音越来越远，淡出王霸气的耳际。

    “咕噜咕噜……”

    ###

    眼睁睁地看着内页背面上的白纸黑字所叙述的那些熟悉的剧情，小说中主角的名字却早已换成“王霸气”三个字，看着看着，顾久修的眼中竟不知不觉地变得有些湿润。

    修长好看的手指，急迫地往后翻了几页。

    顾久修略过前面那些他曾亲身经历过的剧情，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从他穿越回现代那一处中断的剧情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

    王霸气的身子在湖中慢慢下沉，长发飘扬，借助浮力向上伸长，犹如无数双求救的双手，却也只是作最后徒劳的无用功，随着王霸气下坠的身子而渐渐下沉。

    湖水争相恐慌地灌入王霸气的眼鼻口耳，七孔注水，令王霸气痛苦得浑身都在痉挛。

    胸口搏动的心脏，此时也如同要被撕裂一般剧痛。

    “啊……”

    王霸气在水中，就连痛苦不堪的呻||吟都只是化作一串“咕噜咕噜”的气泡儿。

    饱受生不如死的折磨之后，就当王霸气放弃求生的欲望之时。

    下一刻——

    紧紧围绕在王霸气周身的湖水，仿佛触碰到什么禁忌一般，它们在王霸气的四周规避开来，形成中间一个盈满空气的小水泡儿，又如同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托起王霸气的身子朝着水面上浮……

    王霸气昏昏沉沉之际，只觉得眼前的光亮越发明亮，亮得刺眼——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挡住眼前的光线，睫毛颤动了几下，一双眼睛也缓缓睁开，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声陌生的低沉声音在呼唤他——

    “霸气！”

    王霸气大脑还处于一片空白之中，本能地循着声音的源头望过去，猝不及防被一个身影迎面扑过来。

    “诶——诶诶？”

    王霸气费劲地推开扑到他身上的柔软身躯，直到两人四目相对，两双眼睛出奇的相像——王霸气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时扑在他身上的人，可不就是洛小爵爷手下操纵的活死人“林言玉”吗？！

    这“林言玉”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一身蓝衣和鞋子都顾久修身上的衣物一模一样，脸上同和王霸气带着水晶面具，只露出一双酷似王霸气的眼睛，甚至是头顶上用以束发的发髻都是同一款式统一颜色——

    看着这样的“林言玉”，就连王霸气本尊都分不清“林言玉”和湖面他自身的倒影了。

    ###

    ……

    “前辈？”

    正当顾久修看剧本看得入神的时候，坐在旁边的洛予天连着喊了两声，这才召回顾久修的神智。

    顾久修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看到洛予天这张脸骤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顾久修总是会失神那么一两秒才能作出反应：“啊？”

    洛予天无奈地笑道：“前辈，可以来陪我对台词了吗？”

    顾久修这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抱歉地应道：“不好意思，我刚有点走神，话说……你想先对哪一段台词？”

    虽然顾久修很想接着把剧本往下看完，但是又一想到，自己把人家“洛予天”晾在旁边这么久，此时就连正在给顾久修做造型的造型设计师，可都忍不住一脸奇怪地瞥了顾久修好几眼了，要是他这时候再拒绝“洛予天”，可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洛予天低头翻开手中的剧本，边翻边对顾久修说：“嗯，那先对一下，下一场我们补拍昨天的戏份吧。”

    “呃……”

    顾久修随口应了一声，手指搓着剧本纸张的页脚，一时不知道要往哪儿翻，毕竟顾久修他压根就不知道洛予天口中的今天要补拍的“下一场”是“哪一场”戏，但他又不能直接问洛予天，只能拿眼角余光偷偷去瞥洛予天翻过多少页。

    他专心致志地在偷看洛予天，等啊等，盼啊盼，终于数到洛予天翻过十二页之后，那翻着剧本的修长好看的手，这才停顿下来。

    顾久修当即收回偷瞄的视线，抬起头的时候，不经意间还和身后的造型师在镜子中对视一眼。

    身材微胖的女性造型师，年纪少说也有三十好几，早已经是个娃儿妈，此时她和顾久修对视了一眼，暧昧地朝顾久修挤眉弄眼，眼中的调侃之意可以总结为“我懂的”三个字。

    顾久修一时语塞：“……”

    顾久修颇为尴尬地别开目光，避开造型师的视线，低头数着页码，一直翻到第十三页。

    翻开剧本，顾久修一眼扫过去，心中顿时一喜——

    原因是这一页彩印的剧本上面，顾久修负责的被黄色底色标注高亮的对话，仅有寥寥几句，且都是短对话。

    顾久修粗略地将那几句标注高亮的句子提取出来，打算默记几遍，却意外地发现，王霸气这几句内心独白的潜台词，分明都是他身处现场的内心真实想法！

    顾久修越看心越惊，洛予天所谓要找他对台词的场面，正是结界壁破裂，洛予天成功晋升成为剑神之后，独身和三大剑神对峙的那一幕戏。

    这幕戏当中，就数洛予天的台词又臭又长，其中包含的情感变化最为多样话，也是演员的情绪最难把握的戏份一幕。

    这场戏当中，包括洛予天皮笑肉不笑地当场揭穿三大剑神的腐败统治，直言异世大陆百来年之间不曾出现第四位剑神的真正原因，三大剑神对于妖兽驯兽师的赶尽杀绝的残忍做法，讽刺冷面剑神只手遮天的独||裁主义，还有一针见血地劝说银发剑神和黑发剑神联合他一同反水。

    这里面，包含洛予天极端扭曲的感情，狂妄猖獗，冷眼嘲笑，从心如死灰到心似冷铁，又从死灰复燃到恨意燎原……

    相对比之下，顾久修在这场戏中不仅没有半句台词，就连内心的独白也很少——

    在洛予天刚刚从扬尘千里的一片迷雾中只身出场的时候，面对洛予天的冷眼不理，原本仍对洛予天心存希望的“王霸气”，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原来他之于洛予天的利用价值，在洛予天成神的这一刻便已经消耗尽了】；

    再有便是，“王霸气”看着洛予天不择手段，宁死不愿回头，一路踏血而来，到头来却只是想要在此时以同等高度的剑神身份，以奚落嘲笑的方式来报复三大剑神。“王霸气”【便在此时心疼可怜起自己，到头来不过是洛予天一时兴起的报复之路上，所牺牲的一块小小垫脚石，更何况，丢弃他这一枚垫脚石对于洛予天而言，他甚至未曾有过半点“弃之可惜”的追悔之意吧】。

    顾久修低头看着剧本上白字黑字所描写的内容，亲身经历过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心中钝痛仍未抚平——

    坐在旁边的洛予天见顾久修又不吱声儿了，不由得再次确认道：“前辈，可以开始了吗？”

    听到洛予天的话，顾久修低头抿着嘴唇，平复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随后抬起头看向洛予天，故作轻松地对洛予天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挺奇怪的，为啥这一场戏，你会选择来找我对词呢？”

    这一场戏明明是洛予天晋升剑神之后，当面揭露三大剑神道貌岸然的丑恶，肆意报复三大剑神的戏份，洛予天却一大早跑来找他对戏？

    洛予天听了顾久修问的这个问题，便认真地跟顾久修解释道：“前辈，虽然在这场戏里面，洛小爵爷所有台词都是对‘三大剑神’所说的，但是当我代入剧中人物的性格，通过人物性格分析他宣泄感情的方式之后，我发现在这场戏当中，最难诠释的感情并不是面对‘三大剑神’时候肆意报复，单纯为发泄内心的恨意这么简单。”

    顾久修看着洛予天，眨了眨眼，正对面的镜子中也倒映出一个长发垂腰、无辜眨眼的古装美男。

    老实说，顾久修对于洛予天这一大堆正儿八经的说辞，并没有听懂几句。

    顾久修长长地“嗯……”了一声，问：“那你觉得，念出这几大段台词的难处，在哪儿？”

    洛予天双眸定定地看着顾久修，表情异常认真地和顾久修讨论起角色：“我觉得，剧中这个角色在面对‘三大剑神’的时候，虽然他极力表现得桀骜不驯、狂妄不羁，但是事实上，他内心惧怕。”

    顾久修装出一副听得认真的样子，顺着洛予天的话问道：“怕啥？怕自己最终没能劝动银发剑神和黑发剑神，跟他联手吗？”

    洛予天摇了摇头：“他怕的不是独自面对三大剑神，他有破釜沉舟的决心，本应该是无所畏惧的，可是，偏偏这时候，‘洛予天’最重要的人还落在三大剑神手里。”

    因为“王霸气”落在三大剑神手里，所以洛予天无法回避与三大剑神的正面交锋。

    ——最重要的人。

    这五个字，被面前这个人顶着“洛予天”的皮囊、用“洛予天”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说出口，顾久修竟心头竟一时涌起一丝酸楚。

    “王霸气”是“洛予天”最重要的人吗？

    顾久修竟然因为“洛予天”的扮演者，对“洛予天”的感情诠释所分析出来的这一句话，隐隐有些动容。

    顾久修心中复杂，他极力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接着问他：“那我们就假设‘王霸气’的的确确是‘洛予天’最重要的人吧，也暂且不提前面洛予天将‘王霸气’推进火坑的种种行为，你来找我对戏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对‘王霸气’的担心和愧疚之情吗？”

    洛予天点点头。

    顾久修刚想说一句“那就开始吧”，却被洛予天打断——

    “前辈。”

    顾久修疑惑地抬头望去：“嗯？”

    洛予天那一双浅色琉璃瞳子流露着淡淡的眸光，这双眼睛总能轻易触动顾久修的心，只听到洛予天轻声问：“你把‘王霸气’这个角色诠释的非常好，所以我才想要问问你，当你自身代入‘王霸气’的感情和想法来看待问题时，你觉得‘王霸气’，真的能够原谅洛予天吗？”

    听到这句话，顾久修眼里的眸光暗了又暗。

    以他自身代入“王霸气”的感情和想法，若他本身就是“王霸气”的时候，他能够原谅洛予天吗？

    顾久修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者应该说，顾久修从未逼着自己的内心，问自己得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顾久修心中摇摆不定。

    抬起头，看见面前这个认真等待他回复的洛予天，顾久修眨了眨眼睛，在洛予天的期待中，他拖长声音，缓缓开口道：“剧本不是早已经写好结局了吗？”

    洛予天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顾久修难得能看到“洛予天”这张脸也会出现反应迟钝的呆滞表情，一时心情大好，他托腮翘起二郎腿，怂了怂肩对洛予天说：“这个问题你得去看编剧和原著作者吧？我只会根据拿到手的剧本中对人物前后期的性格设定和安排，以此来协调我饰演的人物角色的感情过渡，要真是代入我自己的主观感受，那我还不得分分钟出戏啊。”

    听完顾久修的话，洛予天眼中落寞，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于顾久修这个答案的不满意。

    顾久修把洛予天的表情看进眼里，他又晃了晃二郎腿，颇为有趣地倾身靠了过去，凑近瞅着洛予天。

    洛予天和顾久修二人所坐的两张旋转椅子是半固定在地上的，中间隔了大概一臂之宽的距离，这会儿顾久修半个身子探出去，一下子就凑到洛予天眼前。

    洛予天对于顾久修的近距离靠近似乎还挺习惯的，面不改色地问：“怎么了？前辈。”

    两人之间靠得很近。

    尽管身为主演的两人主角都很淡定，但是同屋而处的工作人员可就不那么淡定了，专业偷拍“洛顾”小粉红的化妆师小美早已暗戳戳地摸出了手机——

    洛予天开口不离一句“前辈”，也亏得这一声声“前辈”，才能让顾久修时刻保持清醒，将面前这个洛予天和系统空间中的“洛予天”，划清一条清晰的界限。

    顾久修凑近过去，只是盯着洛予天的眼睛瞅了瞅。

    洛予天的五官生来本就格外精致，外形坚毅，轮廓分明，既不像西方人那般立体粗犷，却又不像东方人的五官扁平。特别是镶嵌在深邃眼眶中的这一双浅色琉璃瞳，漂亮得惊人，美得就像是一个漩涡，若是旁人看着他的眼睛看得久了，稍不留神就会把人给卷了进去。

    即便溺水，却还甘愿沉沦。

    顾久修凑得很近，近得都能在洛予天这一双浅色眼眸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脸了，却还是没瞅出啥明堂，不由得感慨道：“你这美瞳挺好看的诶，是剧组发配的吗？”

    “……”

    洛予天对于顾久修的幼稚问题颇感好笑，潜意识地伸手扶住顾久修身下的椅子，就怕顾久修底下的椅子会翻，他眨了一下眼睛，实诚地回答到：“我没有戴美瞳，眼睛的瞳色是天生的。”

    顾久修对此倒是很意外：“诶诶？”

    站在二人身后的化妆师小美已经凑近偷拍成功，她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收进兜里，借由要给顾久修上妆走近过来，不忘时刻赞美自家男神：“洛大大是混血儿~阿拉伯和中德三国混血，眼瞳的颜色是天生的。”

    洛予天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说：“这个问题有很多人问过了，我在网路上面的[千度千科]个人资料里，也有特地解释过。”

    混血儿在演艺圈中并不少见，顾久修这反应倒是有些少见多怪了。

    好在洛予天对他的“无知”表现得很是宽容，还会主动转移话题，给顾久修找台阶下：“前辈的眼睛，也很好看。”

    在场的工作人员听完这两人的对话，只觉当头被洒了一捧狗粮，不过她们却又啃得很开心，每个人脸上保持着神秘又猥琐的微笑。

    “……”

    顾久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对洛予天所做的举动，有多么刺激现场那些类似于小美这类群体的围观群众。

    恰好化妆师小美在这时过来给顾久修上妆，他假装若无其事地坐正身体。

    顾久修身子坐正回椅子不过一分钟，眼睛就又瞄到隔壁椅子上，正好看到洛予天也在看着他。

    两人对上视线，洛予天||朝他微微一笑。

    看惯了系统空间中“洛予天”事事运筹帷幄的精明脸，现在再看到眼前这个洛予天时有带着略微憨厚的表情，顾久修总觉得格外有趣。

    “诶——不过。”

    顾久修在椅子上蹭来蹭去，好奇地主动找话题跟洛予天聊天：“话说，你为什么要用‘洛予天’这个人物角色名当做艺名啊？不怕观众对你饰演的‘洛予天’这个角色定性太强吗？这可不利于你以后演绎新角色啊。”

    听了这话，洛予天不耐其烦地回答道：“取这名字也算是因为缘分吧，我的英文名字是Lorraine，字面谐译过来就是‘落雨天’，正好和剧中的‘洛予天’同名，便直接沿用这个名字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取名的由来，我在网路上也有解释……”

    洛予天的语气中似乎还夹带一点点委屈。

    “……”

    顾久修心里觉得眼前这个洛予天真是太可爱了！当即一脸歉意地说道：“抱歉！！！我回去一定上网查找你的个人资料，背个滚瓜烂熟！”

    听到顾久修这话，洛予天这才笑道：“好。”

    顾久修：“……”

    他只是随口说了句客套话，洛予天倒是半点都不跟他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