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然不觉,竟对他们的咆哮完全不予理会,只小心地先将手中的孩子放在了地上。
那小童本已经呆了,此刻脚踏实地,方才反应过来,终究被吓得放声大哭了起来。
叶颜将他送给喊着“儿天儿地”、泪流满面地冲上来的一对年轻商户,对他们的道谢只随意挥了挥手,然后方才转头看向那几个在瞬间围过来的大汉,淡淡道:“你们说那害人的牲畜么?不错,正是我杀的。”
听得她这话,那几个大汉怒不可遏,正要出手时,却忽然听得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瓮声瓮气地道:“全都住手,退下。”
那些壮汉浑身一震,虽然仍是面有怒色,但却也当即听话地闪开一条道路,慢慢后退了回去。
这才露出了说话人的真面目来。
他果然便就是那个还端坐在马车上的布衣的老和尚。
方才两匹拉着车的骏马被叶颜一剑砍到,那马车本该骤然失去平衡才是。这会儿看上去,他却仍是坐得端端正正,面上也仍旧是那样宝相庄严,足以见得确是有几分真功夫的。
兼且他这一声招呼十分洪亮,却同此前那些壮汉们的洪亮并不相同,竟似黄钟大吕,隐有回声,倒好像是暗藏着极为深厚的内功功法。
如此看来,这老和尚果然十分不简单。
然则叶颜却仍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中,只静静站在原地,冷冷同他对望。
那老和尚也在看着她。
与此前半闭着眼睛的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同,他此刻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了叶颜,不但眼中精光四射,便是脸上也隐隐有宝光流转。
他细细看了叶颜几眼,忽然大笑道:“原来尊驾便是近来在江湖中声名鹊起的‘九天玄女’叶居士,怪不得有如此身手,小僧自叹弗如。”
叶颜淡淡道:“大师过奖了,我哪里比得上大师。”
那老和尚听得叶颜如此说,还当她自执弟子礼,以示谦逊,不由得暗自愉悦,正要顺杆子说几句话,谁料她立刻便补上了一句,冷冷地道:“大师不但有如此大的排场,连参禅的境界也到了‘看破眼前生死’的地步。大师如此之‘高人’,叶颜的确是比不上。”
那老和尚听得这话,当即气了个倒仰。他自吐蕃来,素有“高僧”贤名,又有一国国师的尊号,一路上当然是排场很大的。不过,草菅人命的事儿,他也没想做。这不但与佛家的慈悲为怀不合,于他的声名更是有碍。他才不会那么蠢地让人死在他的面前。
他方才没有及时出手的原因,不过只是因为他在等。
等着事情更“千钧一发”些的时候再出手。
他看看那小童摔出来,看着马蹄朝着他身上踩去,就等着那马蹄落下的瞬间才准备出手。因为只有如此,方才能显得出来他武功的高绝、人品的高尚。
可惜,还没等他出手,叶颜已经把一切都解决了。
她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做的也太干净利落,倒是一下子便显得他这个高僧为人不慈悲为怀,见死不救了。
当然,也可以说是因为他武功不行,应变不及,但这个想法,他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他不能接受,却也不能阻止围观的众人怎么想。
于是,因为叶颜的搅合,他原本算计好的佛名远扬,众人赞叹全都没了都不止,还在很多人的眼中看见了同情——这老和尚看着就慢吞吞的,定然是年纪大了身手不行了吧?
一思及此,他心中这口气愈发堵在了胸口,感到十分不快,但见到叶颜站在他身前,面如止水,侃侃而论,不但气质高华,言辞更是铿锵,又不免又有几分欣赏。
他素来对武学十分痴迷,见到至高武功更是有种非弄到手里不可的狂热,此刻见到叶颜方才的身手,当然早就意动。
更何况他已经看出,她方才那一手,不过只是情急之下随意使出来的轻功和胡乱刺出的一剑。如此的身法便已经能让人如此惊艳,更不要说她小小年纪,短短数月之间,已经在江湖中闯荡出了极大的名声,想必,身上定然会有更高深的武功的。
得想个什么法子,将她的武功套出来才好。
他暗暗打定了这个主意,便朗声笑道:“叶居士说笑了。久闻叶居士武功盖世,小僧也素喜钻研武道。今日既然有缘在此相逢,不若切磋一二,叶居士觉得如何?”
听说要打架,围观的民众们纷纷咋舌。他们素来安居乐业,哪里见过这个阵势,加上此前那小童的事,先就已经对那外藩的老和尚有些不喜,心难免就偏向了见义勇为的叶颜。此刻看了看老和尚的阵容再看看叶颜是孤身一人,便有些害怕她吃亏。但见了老和尚那些吓人的护卫,却也不敢多话,只悄悄地遣了好事儿的人去通知城中守卫不提。
围观的民众纷纷担忧地看着叶颜,但叶颜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只看了看那老和尚,淡淡地道:“大师既然有此雅兴,我自然是要奉陪的。”
那老和尚微微一笑,却又道:“只是既然比试,总要有个说法才好。”
叶颜见他笑得奇怪,话也说得似乎别有深意,如此弯弯绕绕的,完全不似个男人。她本就对这老和尚的印象不佳,此刻见他又是如此说话,便不觉就更是有些不快,正要冷冰冰地堵他一句,却忽然听得城中一阵马蹄声传来,似乎是有人在策马狂奔。
除了马蹄声之外,还有人在大声呼喊道:
“两位请先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