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嫊看见弘昌帝的一瞬间,身子就僵了一下。然而她便是内心对弘昌帝再惧怕,更为严峻的现实却逼得她无暇多想,快步上前给弘昌帝行礼问安,只是不管她怎么强自镇定,那声音里还是隐约能听出一丝儿颤音来。
弘昌帝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品着茶盏中的茶。倒把立在一旁的周太医看得心中有些发紧。周太医只觉得自己虽然伺候了这位天子已有五年,却还是有些摸不透这位圣上的脾性。
你说他不在意地上跪着的这位贵人吧,可这大中午的就把自己喊过来给这位贵人诊脉,自己也不怕热的跟着过来。可若说在意吧,怎么人家现在都在地上跪了老半天了,也不叫人家起来。瞧这位贵人弱质纤纤的,连身子都开始颤微微的了,怎么忍心还让人在地上跪着呢?
周太医这心里就有点同情起裴嫊来,忍不住就朝上面瞄了一眼。却见弘昌帝唇角微勾,倒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还开口说了一句,“爱妃这里的茶也太难喝了,长喜,回头你将朕这阵子喝的银叶白牡丹给裴美人送几两过来。” 不等裴嫊道谢,弘昌帝已经亲自扶了她起来往内室而去。
周太医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一点儿也不懂这位天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果然是龙心难测,天意难料啊!
却听弘昌帝唤他进去,“周太医,你进来给裴美人好生诊诊脉,上回在甘露殿你不是说美人并无大碍,只要休养几天就好了吗?怎的这都养了一个月,美人还没觉得全好了呢?”
慌的周太医急忙拎着医箱进来给裴嫊诊脉,在案上垫好脉枕,方取出红线来,忽听听弘昌帝问道,“这悬丝诊脉当真诊得出什么异常吗?”
周太医觑了一眼弘昌帝的神色,琢磨了一下,才道:“回禀圣上,这悬丝诊脉若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自也能诊出一二来,不过到底不如手诊更为精确可靠。”
“既如此,那这悬丝诊脉就不必了,何况周太医已是白胡子一大把,倒也不需格外避讳。”
周太医得了圣上首肯,便只在裴嫊在左手腕上搭上一方素色的方巾,便将食、中、名指搭上去细细诊察起来。
裴嫊本来一见弘昌帝就不自在,听了他说的那些话,更觉得有些心惊胆战,觉得弘昌帝今天这么好心的亲自带了周太医过来明面上是示恩显宠给自已拉仇恨,实则是来揪自已的小辫子来了。一颗心不由得怦怦而跳,越跳越快。
弘昌帝在一边瞧着,见周太医的眉头越皱越紧,不禁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周太医恭敬道,“还请圣上再给小臣片刻,待小臣再诊一诊贵人右手的脉象,六脉合参,方更准确些。”一时又细细诊了裴嫊右手的寸、关、尺三部的脉象。
周太医已经揣摸出弘昌帝这是要自己好生为这位贵人查一查,便大着胆子细细看了裴嫊面上的气色,又请她伸出舌头来验看了一番舌质舌苔。
被一个白胡子老头盯着上上下下的打量,倒还罢了,偏还被要求伸出舌头来,若是弘昌帝不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瞧着,也不过略窘一窘,可是她就算不敢抬头,也能感觉到那道来自弘昌帝的可恶目光就是咬着她不放,心中又羞又恼,羞怯怯的将丁香小舌伸出来,只略停一停,就越紧将舌头又缩了回去,抿紧了唇,拳头也不自禁的握的紧紧的。
周太医当了几十年太医,经验何等老到,虽只匆匆一眼,但已心中有数,摸着一把白胡子,沉吟了片刻才问道:“不时贵人平素可有心中悸动,惊惕不安之症?”
裴嫊心中一动,这位老太医倒是真有些本事的,便点了点头。
“不知此症从何时而起,是何表现?”
“六年前我曾因落水大病一场,之后有时便会如此,发作时只觉心慌气短,悸动不已。”
周太医又问,“发作的可频繁,何时便会发作?”
裴嫊既不好说的太轻,又不好说的太重,便道“倒也不大经常,只是偶有劳累,便会发作。”
周太医又细问了裴嫊的饮食睡眠,裴嫊只答尚可。
周太医听了,略皱一下眉,又摸了一回胡子,朝弘昌帝拱手道:“回禀圣上,贵人的玉体并无甚大碍,不过舌质淡红,脉数而细,心脉上略有些气血不足,故而遇到些外因便会作惊悸之症,待臣开一副方子调养些时日,应无大碍。”
“只是,”周太医话里似是有未尽之意,偏又说了两个字就不再往下说。
弘昌帝看了他一眼,“但说无妨。”
“只怕贵人于子嗣上恐有些艰难。”周太医这话虽然说的委婉,但是那里面的意思却是清清楚楚的。
裴嫊顿时神色大变,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此时竟然隐隐发青,身子也抖的更厉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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