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我这废眼寝食皆弃,实在不敢为其再添忧思。”
弄柯心中稍动,跟苍文招呼一声,便往内室而去,见弄丹正在榻边,弄柯轻道:“丹儿,无忧如何?”
弄丹侧头见弄柯身至,眼睛一耷,愁道:“却也不知为何,仍是昏沉沉毫无神智。”
弄柯又再向前,俯身抬手,轻搭无忧脉搏。少顷,弄柯眉头一聚,轻道:“脉象平顺中和,或其先天不足,这便需多得几日休养。你且莫急,不然,师兄伤势亦会受其摆布,更不利宫主施治。”
弄丹闻言,微微颔首,又侧头看看无忧,伸手覆在无忧掌上,轻道:“二姐,劳烦回禀宫主,就说无忧一切安好,让宫主莫要挂心。”
“理应如此。”弄柯一笑。
弄无悯于怀橘宫内不饮不食不眠不休,于炉烟萦绕处,不吝淬点滴血心。他取东江犀燃,生置于丹炉内,以内火催之,待得三日,那犀燃便在阳火烤炙下仅余背上两目,躯体皆化;此时投以宫湦藤叶捣碎所得汁水两罐,佐以舜帝之二女——宵明、烛光两子发丝,更著猛火,再历七日,方成一丹。
前后十日一过,弄无悯不忍苍文久滞黑暗,便唤仙鹤一只,命其速将成丹送与敛光居,自己则调息打坐,以缓疲累,以复心神。
待仙鹤将解药送至敛光居上,众人无不为之一振。尔是尤甚,想着苍文盲索多日,而今终可重获光明,心中实难平静。倒是苍文面上难见喜色,一来他感此丹太过消耗弄无悯心力,身为徒儿,实是愧疚;再有无忧沉沉昏迷半月仍未见好,他更是忧心忡忡,难以纾解。
尔是接了仙鹤口中锦盒,忙打开一观,见那丹药剔透,上有华彩,大小成色倒是跟弄丹每日喂服弄无忧的衡沛丹颇似,她轻捡起那丹药,另一手捧了盏水,这便要服侍苍文服下。
苍文眉头微蹙,正欲启唇,忽听得内室弄丹轻呼:“师兄,无忧醒了!”
苍文闻言,慌忙起身,欲循声音往内里摸索而去,不想刚一抬脚,便撞在一边桌上。尔是见状,忙收了丹药,又将锦盒置于一旁,向前扶着苍文胳臂,轻声怨道:“既已醒了,你何必急在一刻?”话虽这般讲着,却仍是缓缓带苍文往内室而去。
苍文随尔是扶着,摸索着坐于无忧榻上,轻唤几声,却仍不得回应。苍文心中一紧,转头向弄丹问道:“不是转醒了么?”
弄丹面上一红,低头轻道:“方才我握无忧右手,分明感其指头稍动,连攥几下,我道那是转醒迹象,心中一喜,谁料......”
苍文长叹一声,三人皆是不语。
半晌,尔是才道:“文哥哥,先服了知日宫主丹药,解了眼疾,而后再行看顾,也算不枉你师父心血。”
苍文细思,点头称是。尔是便将那锦盒取来,伺候苍文合水服下。半刻后,尔是慌道:“文哥哥,可有好转?”边问,边抬手轻在苍文目前晃动几回。
苍文神色稍异,仰头似是查证,口中却道:“弄丹,你且瞧瞧,自丹房取来的衡沛丹数目可对?”
弄丹心下不解,却仍是依言而行,少顷,她道:“师兄你如何得知?那衡沛丹确是少了一颗!”
尔是闻言,心中一惊:难不成他刚刚服下的乃是衡沛丹,并非医治眼疾之药?再一转念,尔是心中刺痛:如此这般,他是疑了我不成?
弄丹亦是扭头,偷瞧尔是几眼,方道:“衡沛丹我们知日宫弟子皆有服用。此丹入体,可丰丹田之气,厚内法,导阴阳,师兄定是熟悉此感。”
尔是一愣,旋即朗声笑道:“原来你们师兄妹二人皆未予我半分信任。”尔是心中酸涩,弄丹心有所疑倒也罢了,若是此时,苍文对自己都难有半点亲近,那她尔是当真一腔痴心,错与东风。
苍文低了头,缓道:“此事蹊跷,并非我疑了你去。只不过......”
尔是接道:“只不过你师父呕心成丹,他堂堂宫主,总不会误送了衡沛丹过来。这解药到了敛光居,便只经过我手,弄丹从未得见,弄无忧昏迷失智,除了我,还有谁可偷梁换柱?”
弄丹听尔是之言,想着尔是多日悉心照看,对待师兄实是殷勤周到;明眼皆知,尔是对师兄情根深种,若是做戏,仅为诓骗丹药,怎能流露如此真情?念及于此,弄丹道:“师兄,或是宫主丹药需少许辰光方可起效?”
苍文轻叹,他多有服用衡沛丹,那丹药入体之感他如何不知?但尔是几番赤诚相待,他亦难不查。
苍文眉头再皱,唇角一抹苦笑:“其实,我并非急我盲目,只是思及此事若为师父所知,他必会重往东江,周折劳顿为我再炼解药。我怎心安?”
三人心中各有所思,苍文又稍回身,摸索探上无忧手腕,轻轻一捏,心道:想来师父未晓无忧现状,眼下这般困局,该当如何?
纸难藏火。弄无悯终是知晓苍文解药调包之事,且又听闻无忧多日仍未清醒。他难掩焦虑,未及细复内劳,便匆忙赶至。
苍文知弄无悯劳苦,未及开口,已是伏身跪地:“师父,徒儿愧对!”
弄无悯急急将苍文搀起,道:“解药失了,再炼便是。何需如此?若你动辄得咎,我如何担你这一句师父?”言毕,弄无悯正色,看着尔是。
尔是虽心中无愧,然感弄无悯仙气迫人,仍是低头,躲过对视。
苍文心有所感,轻道:“师父,并非是她。徒儿敢以性命担保。”
尔是心里一甜,竟止不住落下泪来。
“为师再去探探无忧。”弄无悯说着,便往内去。少顷,他立于榻边,见无忧面如常人,吐纳平稳,却双目紧闭,心中不免诧异。
“衡沛丹有否连用?”
弄丹闻言,应道:“禀宫主,日日不断。”
弄无悯抬手一挥,示意弄丹退出内房。少顷,弄无悯缓缓坐于榻边,凝望无忧面庞,目光柔和,却显不解。
“内伤应愈,脉象亦平,为何仍是未醒?”弄无悯心道,轻轻抬手,将手掌盖在无忧手上,而后手指微收,柔柔握住,又再叹了口气,便这般静默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