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就下一步大讨论向调研转舵提了三点要求:找准方向,强化调研目的;针对实际,提出解决问题的思路;拟定规划,力求大讨论取得实效。
这个稿子是王飞部长那边拿过来的,慕容轩让赵毅稍稍看了看。因为时间紧,也没有认真地修改。慕容轩读着,就感觉套话多了,空话多了,能用的意见少了,摸得着的东西少了。不过好在大讨论本身就是一场务虚运动,也不是靠这一个报告就能解决的。下面的人,并不是听报告的内容。他们关注的是谁来作这个报告。同样的报告,省长作的,就是高屋建瓴;县市区书记作的,就是空洞无物。当然,如果要放到平民百姓来读,那就只能是疯人呓语了。
地市一级最微妙,不上不下,在中间,正好。虽然这报告空洞了些,但是听报告的人依然鼓掌。四个市的书记都来了,这时也鼓掌。省级同省级最大的关系,现在已经不是经济,而是人事了。人事拿在省里,市市的关系就不得不紧密了。
“下面,请李静宜同志给我们作重要指示。”注意,王飞部长这次用的是“指示”,而且加了“重要”来修饰。刚才慕容轩副书记叫“作报告”。
这里面的用词是很有学问的。曾经就有人建议在中国的大学里开设一门课程,叫会议学。会议学博大精深,学问无穷。且到边到角,每一个环节都充满着玄机。同样是说话,有的叫“指示”,有的叫“发言”,有的叫“报告”,有的叫“表态”,还有的叫“交流”。还有的干脆就直筒筒地叫“讲话”。无论是怎么叫法,意义都一样。但对应在后面的人一定不会一样。比如在这个会场,从政府秘书长过来的王飞用词就十分到位。这也可见他对官场辞令的把握和运用,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李静宜先是喝了口水,又朝下扫了一遍,然后才开口“指示”:“刚才慕容同志已经就大讨论前一阶段的工作和后一阶段的布置讲了很多了,我都同意。王飞同志要我再讲讲。其实,我也没什么可讲。我也是大讨论中的一员,那就谈谈我对大讨论的认识,来和大家共同探讨,共同进步。”
慕容轩望了眼李静宜,他知道李静宜书记将要讲什么。最近一段,李静宜的思想很活跃,这样的场合,他一定会讲的。不仅讲,慕容轩估计,李静宜书记不会讲得太少,而且一定会讲得情绪激昂,洋洋洒洒……
果然,李静宜的声音提高了:“首先,我想来回答很多人一直憋在肚子里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要搞这个大讨论?是不是为了造势?或者为了其他目的?我告诉大家:都没有。目的只有一个,为着岭南经济社会的发展。可能有很多同志到现在还躺在功劳薄上,吃着老本,坐井观天,自在得很。可是,外面在发展,人家不等你。岭南已经要从岭南省委的高地变成岭南省委的锅底了。当然,中央是有主要责任的。但下面的地市、区县,还有省直部位,更应该反思。你们为岭南的发展作出了多少贡献?”
一连几个反问,虽然没有人回答,可是力度挺大的。会场里鸦雀无声,针落到地上都能听见。
“有些同志,因为做了一些工作,出了一点成绩,就向组织上提条件了。自己也似乎成了市域经济的头号功臣,这就是思想认识不到位,就是本位主义思想在作祟。我们的大讨论,首先就要解决这个问题。”李静宜停了下,下面有人低着头。这个时刻,会场上的人是不会互相望的。你朝别人一望,也许就是怀疑别人是李静宜书记点到的人呢?这多不好,容易引起误会。最好的办法就是端坐,或者低头。甚至在后排,有人正在闭目。
李静宜接着就此问题展开,一气讲了一个小时。大会议室里虽然开了空调,但是地砖是冰冷的,刚刚三月的天气,在这里面一直坐着,脚就有些难受了。下面出现了连续的用脚在地砖上敲打的声音。
王飞也看了看表,慕容轩却一直没动。中间除了出去接了回电话,他几乎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认真地听着李静宜书记的“指示”。
“我也讲得不少了。最后我想讲大家都关心的一个问题,廉政问题。听到这个问题,有的同志可能不以为然。廉政,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大家都知道,还有什么可讲?的确是的,我也希望有一天,这个词汇都不需要再存在了。可是现在,我还是得讲讲。我们知道,岭南近几年也有很大重点工程建设,比如我们的智慧城二期项目。中央、省政府一直高度重视,拎在手上抓,可是最近根据北京审计组的初步结果,还是出现了**问题。让人痛心,引人深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