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抿嘴唇,对她来说,花上十几年的功夫去寻找一段真相和复仇,是件难以想象的痛苦的事情。这种事情发生在梅吟雪身上,更让她有种难以承受的感觉。她鼓了鼓气,安慰道:“你别着急,相信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
“我没着急。”梅吟雪的语气倒像是在反过来安慰龙海萍,她轻吐了口气,抬头望着月亮,若有所思道:“逝者已逝,一了百了,杀人者却未必能从杀人中获得解脱,谁比谁更痛苦呢?”
龙海萍听她这话充满玄机智慧,语气温柔慈悲,完全不像一个心怀仇恨的人,倒像一个悲天悯人的世外仙子,只觉那份爱慕之情愈发难以收拾。
梅吟雪听她半天不语,只道自己的话太过故弄玄虚,不禁脸一红,羞涩道:“我是今晚重新演练了清扬剑法,突然心有所感,不知怎的,满口胡说起来了。”
龙海萍心里却一酸,忍了一忍,终于没忍住,冲动地脱口而出:“你没有怪他们,对吗?”
梅吟雪惊跳地扭过头来,看到她怜惜的心疼的目光,便知她已经像自己一样堪破了自己母亲曾与青松道长有过一段情的秘密,一瞬间,她被一股强烈的酸楚的柔情包裹住了,眼泪迷蒙了双眼。
龙海萍哪里受得了,跨前一步,揽她入怀,轻抚她的背低声安慰。
梅吟雪额头抵在她的肩上,低声哽咽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这清扬剑法的来历……若是母亲对他无情,想必当初也不会手把手教我……而我今天重新演练这套剑法,才第一次感受到每一招每一式里的深意,想必当初,他对我母亲也是一片痴情……”她回想往事,越说越心痛,“现在我才知道,为何小时候母亲最爱看我舞这套剑法,我当是小孩儿的游戏,她却看得那么仔细,那么专注……”她说不下去了,泪水打湿了龙海萍的肩头。
龙海萍也是又心酸又心痛,不知从何安慰,信口感叹道:“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梅吟雪听到她这句词,不由止了眼泪。龙海萍说完之后,也是心中一动。
一时间,两人都是若有所思。
龙海萍轻轻揽着梅吟雪,梅吟雪也没有挣脱的意思,时间似乎再次凝固了。
终于,梅吟雪轻轻直了身子,龙海萍也轻轻松了手。两人相距不足一尺,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温柔气息。仿佛有什么不同了,又仿佛什么都没变,只是回到了从前。
梅吟雪凝望着龙海萍,眼里还带着残留的泪痕,目光却是清亮的,柔和的。她轻启双唇,轻声问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龙海萍反问道:“你呢?”
“我?”梅吟雪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自然是跟着你。”话一出口,她的脸已经腾地红了,忙解释道,“我的任务便是保护你,而且,而且我答应过辛姑娘,既将你带来,便一定会送你回去……”
龙海萍听她要跟着自己,本是欣喜若狂,随即又被她后面的话一下拉回了现实,心情一落千丈。
梅吟雪见她脸上变色,便知她心意,又回想起她在比武前说的那一番话,当时她在猝不及防之下难免有些猜疑,但她是个心思通透的人,此时已是拨云见日,对龙海萍的心意看得清清楚楚,知她是为自己好,心里不由酸甜交织。只是她早有打算,只能将错就错,并不戳穿龙海萍的真实心思,只是情不自禁又心疼她,不由低柔婉转了语气道:“我知你自有一番抱负,我也不会阻拦你,只是我须得看着你安全回去,我才能安心。”
龙海萍怔怔望着她,也记起了自己曾说过的话,自然也想起了自己前一天的打算。按理说,她是该说到做到,按照原计划远离梅吟雪,这样才能避免两人越陷越深。虽然她对感情颇为迟钝,但经历了这么多,任她是木头,也能觉察出梅吟雪对她的一番情意了。只是梅吟雪太过含蓄内敛,又对感情一事颇为懵懂,龙海萍并不知这份情的深浅,只当是刚刚萌芽,尚可斩断。一想到待她情根深种之时自己又有什么不测的话,那种悔恨心痛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到时又怎能承受得住?可是,人又是那么自私,那么短浅,她又那么贪恋眼下,那么贪恋这个人,只想放下一切,跟她过一天是一天。
龙海萍的心里乱极了。
她不敢迎视梅吟雪期待的目光,勉强用若无其事的口气说:“等咱们先打发了展云飞那家伙再说吧。”
梅吟雪听出她语气的松动,心里微微一松。她不是不知道龙海萍对自己的心意,她也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龙海萍定会放下那些虚幻的名利抱负。只是这样做的后果,也是她不能承受的。在她心中,她虽可为龙海萍舍生,却不愿龙海萍冒一丁点的风险。现在,她已经清清楚楚理解了CINDY对龙海萍的一番情意,想着纵然自己无缘与龙海萍相守,却至少等她回去六百年后还有一人会陪在她身边抚慰她,时间久了总会将对自己的心意淡去,总比留在这里朝不保夕的好。打定主意,她便宁愿将这样一份感情埋在心里不见天日,任龙海萍转移心思去做别的事情。到时候,无论是因为龙破天的缘故,还是她自己厌倦了的缘故,只要没有感情的桎梏,相信她自然会愿意回去六百年后。
两人各怀所思,难免有些不自在,不约而同以时间为由,劝说对方回屋休息。
王二嫂安排她们与史红石和水丫头睡在东间的通铺上,两人一个靠最里面,一个靠门边躺下了,却都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说起来,两人都是深情之人,却终是为情所困。虽都是一心为对方着想,却难免陷入阴差阳错的怪圈,真乃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