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受尉缭主动相邀,赵高辞别赵政暂时住进了国尉府。想起离开前赵政看着自己的眼神,赵高不由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温柔地想:哎,这孩子……
国尉府虽没有高大的台榭,没有精美的宫室,建筑也不及王宫的巍焕,却自有一种古朴清幽之感,赵高瞧着倒是十分喜欢。
“依老夫看,这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小友就不必再另寻地方了,以后便是你要把家眷接过来住,老夫这里也是装得下的。”尉缭再怎么落拓不羁,也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一个人住着身边没个说话的人也难受,难得遇到个与他脾性相投的赵高,这才忍不住诚心相邀。
“前辈的好意赵高心领了,不过赵高一个晚辈镇日赖在前辈的地方成什么样子。不过等到晚辈日后有了落脚的地方,前辈不嫌弃大可搬过来一起住。”尉缭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摸摸圆滚滚的肚子说道:“既然小友这么说了,那老夫就勉为其难过去住一住罢,届时把这宅子退还给大王,免得老夫总受他恩惠。”
翌日。
一身白衣的赵高跟在一名寺人身后缓缓走入国政殿。眼下朝会尚未开始,赵政也还未出现,不少人见他进来,便三三两两聚到一起,对他指指点点地讨论起来。尉缭虽然也在场,但是赵高一早就和他约好,让他不要插手此事。
昌平君熊启掐着时间进来,从赵高面前走过时,突然停下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戏谑道:“什么猫狗也想靠着昔年与大王的情分一步登天,不是痴人说梦吗?”他说完看也不看赵高,便自顾走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他之所以如此动怒,是因为听到了赵高要取代他的流言,他觉得自己是大王的外舅,而眼前这个人不过就是个大王的启蒙老师,要取代自己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过他忘了一点,若是他真地认为赵高不可能取代他,又如何会多此一举来向赵高示威?
早在流言传开的时候,赵高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所以熊启有此举动他并不意外。他还知道,熊启之所以会如此在意这件事情,就是因为自己秦王老师的身份。
这个身份可大可小,偏生回来的时候赵政一路礼敬,这就不得不让熊启担心自己的地位了。毕竟名士入国,君王直接交付相印的例子不在少数,赵高虽不是名士,却占了另一样有利身份,这个身份甚至可能比名士的称号还要管用。
就在国政殿吵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寺人高声通报道:“大王临朝。”接着便有两列手执戟鉞的精铁甲侍拱卫着一身玄色朝服神情庄严肃穆的赵政入殿。走过赵高身边时,二人匆匆作了一个眼神交换,一切心意都在不言中。
不过赵高与他对视之后却难得有些愣神。只因为这还是赵高第一次瞧见赵政身着朝服端肃雍然的样子。这身朝服很衬他的气度,沉稳厚重,又不失英气,好似苍松劲柏一般,和前些日子着常服的他相比,又是另一种令人心折的味道。想起他昔年被人带到朝会上恣意折辱,回来时那副狼狈的形貌,赵高心中不觉有些感慨。
“参见我王。”朝臣的声音汇成一片轰鸣,响彻国政殿。赵政一脸沉静地受完众臣之礼,把双手微抬,大袖一展,朗声道:“免礼。”在最末的赵高便不慌不忙地随众臣跪坐下来,那一刻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赵政身上移开过……
“今日众卿有何事要奏?”赵政按照惯例问的都是场面话。
郎中令卫出向自己的属官递了个眼色,身为大夫的吴江便白着脸站了出来:“回大王,郑国一事,臣认为……认为……”赵政将底下的小动作收在眼底,面上却不露半分破绽,只淡淡反问:“你认为不妥?”
吴江不敢看他,低着头答:“是。”
赵政又问:“有何不妥?”
听自家大王今日语气尚佳,吴江的胆子也大了些,绞尽脑汁小心翼翼地措着辞:“大王应该知道,修水渠所耗费的人力、财力、物力,足可供我秦国挥师拿下整个韩国。放弃如此条件,却要去修一个费时费力又不讨好的水渠,就连山东六国的臣民也笑我秦人……笑我秦人‘人白好欺’。”
赵政喜形不露于色,平静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秦国修不修水渠,要靠他列国君臣黎民来指点?”吴江哪里不知道这是赵政是有意在曲解自己的意思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可是心中虽然清楚,眼下却也无可奈何,慌忙低头道:“臣不敢。”
如此一说,其实就等同于赵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卫出见自己的这个属官如此无用,不自觉地看向丞相熊启。修水渠一事他们之所以如此反对,其实不是因为其于秦国有无实利,而是因为于自己有无实利。
修渠的事还是从前吕不韦当丞相辅佐大王时定下的,吕不韦原本就是商贾出生,将修渠的财物流转章程制定得如铁桶一般,任何人想要从其中得利都是徒劳。秦国为修水渠耗费如此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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